西苑听雨(15)
以宁困得厉害，躺下去没多时就睡着了，萧瑮起身，拿小铜盖子盖灭了两盏灯，自己摸黑上榻，闭上眼睛躺在榻上，能听见以宁轻轻地一呼一吸的声音，萧瑮觉得奇妙，笑着也进入梦乡。
第11章 .九爷
第二天一早，难得的是以宁先起来，她悄悄站在萧瑮榻边，见他睡得还很沉，就蹑手蹑脚的出去，吩咐丫头们进出说话都轻些，没事儿的就躲远些，让萧瑮多睡一会儿，体谅他这段日子来去奔波，没睡过几个好觉。
待到萧瑮醒来，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以宁和雪海几个坐在院前花园假山亭子上说话做事。
萧瑮起身，里间外间都没有人伺候，他也不恼，披了件衣服，信步走出来，以宁眼尖先看到他，探头叫道：“王爷睡好了？”
萧瑮找路上去，丫头们都起身请安，雪海领头想退到一边，萧瑮阻止道：“不必退下，忙你们的吧。”丫头们闻言也就依然坐下继续做事。
以宁没有起身，萧瑮走过来站到她身后，看到她头发双鬟后束，耳上无饰，穿着一件月白色双鹤纹窄袖深衣，宽带束腰，端庄大气，行坐方便。萧瑮一边看着她穿针引线一边说：“你院里人够散漫的，屋里屋外一个伺候的也见不着。”
以宁笑笑，也不回头看他：“王爷别怪她们，是我吩咐的，就怕吵到您好梦。”
“是嘛，这下本王醒了，又怎么说？”
以宁抬头看看他，只见他衣衫不整，发髻微乱，知道他这是尚未洗漱，于是放下手上活计站起来，口中说：“走吧，今儿就让她们玩去，我来伺候您。”
萧瑮也不推拒，反而更加高兴：“那就劳烦夫人。”
以宁叫雪海几个午饭好了再过来，就和萧瑮一起出了亭子，进了屋，果然伺候萧瑮洗脸梳头，正上冠时，萧瑮书房的丫鬟送衣服来站在次间候着，因为萧瑮平常起居多在书房，所以他的衣服每天都有书房的丫鬟送过来，知道王爷今天要出门游玩，丫鬟送来的是一套深蓝近黑的文绣衣裳，以宁出来，举起衣服看了看又放下，虽是便服，但是长衣宽袖，累赘得很，她就觉得不大好，可书房的丫鬟毕竟是日常照顾王爷起居的，也不好说什么，萧瑮自己走过来瞧了瞧，一下来了脾气，把丫鬟手上的木托盘重重打落在地，以宁惊得退了一步，萧瑮又指着送衣服来的丫头骂道：“混帐东西！谁叫你送这种死气沉沉的衣服过来！”
丫头吓坏了，连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婢不知，只是按照往常的规矩拿的，王爷恕罪。”
小丫头吓得不轻，说话都在打颤，以宁第一次见萧瑮发脾气，愣了一下子，虽不知他火从何来但也轻声解劝道：“哎呦，不合意再去换嘛，凶什么，看把她吓的，你说你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拿去。”
萧瑮冷脸道：“本王昨天特意嘱咐，今天要和夫人一道出去，你们什么也不问就拿过来这么一身衣服，只是累赘还好说你们蠢笨自作主张，怎么偏偏就挑中这件呢，啊？”
那丫头嘤嘤哭起来：“奴婢真的只是取了寻常的便服过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说着还磕起了头。
以宁猜想其中必有别的缘故，就坐到一旁不再说话，萧瑮道：“这块料子是大前年齐家有丧事，宫里送出来给沐儿做衣裳的，华柳院说料子多，送了这么件衣裳过来，本王一次没穿，埋在衣服堆里看也没看见过，你取起来倒是顺手！”
这个丫头起先就是齐氏安排进书房的，萧瑮总记得要换，转头又忘了，今日终于寻到好借口：“你既然忠诚，就看看你的主子领不领你的情吧。来人，带出去卖了。”
那丫头被带出去，地上还跪着一个托靴，一个托腰束的，两人颤颤巍巍，都不敢抬头，萧瑮看着她们心烦：“还跪在这里干什么，都滚出去！”
屋里静了半晌，以宁起身：“头一次见您发火，王爷凶起来蛮吓人的。”
萧瑮又变了脸，笑对以宁说：“吓着你了？”
“又不是我做错事儿，吓着我什么。您也真是的，下人不得力，好好调.教就是了，犯不着这么生气，她们吓坏了是一回事，气到自己倒不好。”
萧瑮叹息：“为人眼目，到底是谁难为谁呢。我常年在军中，不修边幅惯了，府上这些伺候的人怎么样也不大过问，真是你嫁进来，跟你家里带来的人有了比较才看出来，他们一个个儿啊好像不错就对，一点儿不讲究，连我都敢糊弄，放纵不得了。”
要说聪明机灵，以宁手下这几个丫头的确出众，从家里带来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没有一个不得力之人，萧瑮这般说，以宁并不谦虚：“别说王府，就是宫里也挑不出几个我跟前这样儿的，要不是他们跟着，我家里也放不下心。”
萧瑮一摊手：“要不匀我一两个，我这今儿穿什么还没谱儿，怎么好呢？”
以宁心中一动，问他道：“请问王爷，您是就这一阵子常在我这儿呢，还是往后一直会常在我这儿？”
萧瑮听这话问得奇怪，不解其意：“这话怎么说的？”
“您先回我话，嗯……是不是有点难说？”
“这有什么难说的，自然常在你这儿。”
以宁点头：“要是这样，您大可以放些衣物在我这儿，我房里还有柜子空着，放在我这不仅方便，还好打理，近身伺候的人总归要挑要磨，您说呢？”
萧瑮觉得这个主意好，笑着拱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小王在此先谢过夫人。”
“您也爱贫呢，下午我们出去，我叫青烟、碧荷着手就办。”
萧瑮点头，这时候雪海捧着萧瑮的衣裳进来，她拿的是和以宁身上一色的云鹤纹素锦长衣，放在桌上说：“听说王爷训了人，奴婢怕耽误工夫，去书房挑了一件来，也不敢乱翻，打眼就看见这件不错，王爷夫人瞧瞧可还合适。”
萧瑮指着雪海对以宁说：“夫人看看，这眼力，这眼光，真的云泥之别啊。”
以宁只是笑笑，拿了衣服仔细给萧瑮穿上，雪海问：“王爷说什么？什么云泥之别？”
萧瑮只是叹气，以宁道：“夸你能干呢。”说着跟雪海挤了挤眼，雪海掩口轻笑，萧瑮一边套衣服一边跟以宁说：“咱们中午不在家吃了，赶紧收拾好了出去，和老九约在聚福楼吃午饭，别晚了。”
“好。”
不一时，两人出门，车早套好了在门口等着，萧瑮和随侍方佺、吴山三个人骑马在前，以宁带着雪海和梧桐上了车，车行过两三条街到了聚福楼门口，萧瑮下马，过来搀以宁下车，以宁戴好面纱，扶着萧瑮的手下来。
一行人进店，店小二自然识得是王府的车驾，连忙上来招呼：“给王爷请安，给夫人请安，九爷已经到了，小的领二位上楼。”
听说萧玖已经到了，萧瑮问：“老九来了几时了？”
小二回话：“回王爷话，刚到一会儿。”
两人上楼，小二推开雅间门，萧玖迎出来，口中叫着：“七哥，”又看到萧瑮身后的以宁，连忙伏下身子作揖：“萧玖给嫂子请安。”
萧瑮笑而不语，以宁在他身后给萧玖还礼：“王爷多礼，快请起身。”
萧玖起来，萧瑮和以宁走进去坐下，萧玖跟在后面也回到桌边，亲手给哥嫂沏茶：“今天第一次见嫂子，这顿饭权当是我的见面礼，就紧着嫂子爱吃的菜点，七哥没意见吧。”
萧瑮笑笑，问以宁说：“你来点吗？”
以宁摘下面纱，小声回道：“你们点吧，我头一回来，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萧瑮听了点点头，对萧玖说：“你看着点，我和你嫂子不挑。”
“七哥这么说，那我就点了啊。”萧玖说完给小二吩咐了几句，又转头来问，“嫂子会喝酒吗？”
“算，会喝。”
“可有喜好？”
“这时节，桂花酒最好。”
“好，那就桂花酒。”
以宁低头喝茶，萧瑮在她耳边小声说：“看来夫人还懂点酒。”
以宁浅笑，回说：“实不相瞒，小女嗜酒如命，不过想多活几年，不敢贪杯。”
这话虽是玩笑，却有一半真心，萧瑮想她应该是爱酒之人。萧玖看到两人耳语，打趣说：“早知如此，我也带位红颜知己一道来了，哥哥嫂嫂眼里可还有小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