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81)
“静宁心气，不要被眼见的纷杂所乱啦！”慎志高喊一句，看得出他的内心也在挣扎。
“我会静的，我能静的……”夜冥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此刻他脑海中的一幅画面开始变得清晰，轻燕般的燕零雪，高兴地张着两条臂膀，淡粉色的衣缎轻轻飘起时，浅灰色的衣边在她身后扬成了一缕流线。
但闻一声碎响，在夜冥空身边猛然炸开，夜冥空转头瞥眼，原来慎志已挣破困扰，冲向怪客。
“哼，找死。”黑色怪客两手缩放，万千黑线缠绕于古色剑身，慎志前刺不进拔剑不出，而漫肆游动的旋翼黑线仍在游走，撩乱眼帘。
怪客进攻慎志的时刻，绕在夜冥空身边的旋翼自动退去，而先前观战一旁的青岚即时扑来。因为他知道，旋翼虽则厉害，但旋翼造成的伤害却是成双相对的，怪客每加重一层旋翼的深度，固能伤及对手更深一层，然而对于操持旋翼本身的怪客来说，同样是一种加深的自毁。
青岚扑来之时，夜冥空正欲奔袭怪客，不料青岚将至，他突然回身佯做防守，却在下一刻将手里的封饮蓝泓径直刺去，转守为攻。
自古强手，遇强则强，然而当达到一个极致之时，若不知停歇，那便是在生命的极端，给自己划出一个赌命的边缘。此时夜冥空拼死进攻，不想玉石俱焚的青岚便不得不退。左手紧急遮蔽，封饮蓝泓直抵左掌掌心，青岚的铁拳又一次承受尖锐之厉，夜冥空此时一鼓作气，顺承着身体挥剑横扫，便将来势迅快的青岚威逼远去。
一时巧胜，足以引起全身厉气。趁着青岚远退，夜冥空携方才余势，双手紧握封饮，顺着被旋翼缠绕的古色铁剑一记横砍，缠绕其上的实体黑线圈圈撕裂段段剥离。铁剑重出的这刻慎志发力猛刺，怪客心下大惊，双手合掌死死别住厚重铁剑，不料夜冥空同时出剑，在鬼狼青岚来不及回旋之时便提剑上窜，顺着怪客身体重重划去。
收剑时，怪客右臂血注如涌，铁色面具也绽口破开，额头之上有一股血红。
下一刻鬼狼、青岚全部冲来，行疾如风的青岚在慎志背后重创一脚。没有了半刀的鬼狼实力原本大减，再加上行动受阻的右腿，驰援而至的他只能将怪客从封饮剑下救出。
黑面怪客黑色的眼珠匆匆一转，仿佛隔了一世般又突然活泛过来。
原来他还没死。夜冥空心里急切一番，后悔方才是弱力提剑而非重力劈剑。面颊只是皮外之伤，不过右手的血注却够他消受的了。正值夜冥空思忖之时，没想到怪客亦是拼红了眼，顾不得鲜血喷涌的右臂，怪客突发旋翼，但见缠绕向夜冥空的黑线万千纷繁，旋转的力量随他奔出丈外。
“呃啊……”怪客中途惨叫，旋翼的发动本就使他身体不消，右臂的徒耗终于让他痛不自已。
“再不停手，你的右臂迟早会废。”青岚一阵强励严辞。
“哈！”怪客愤恨一叫，收手屏息。
旋翼的意外停止，使得夜冥空如脱缰的野马甩空而出，跌落碎石河中左撞右颠。“封饮……”夜冥空艰难地嘶喊着，突然的奔甩使得封饮蓝泓脱手而去，掉落河中梯石，顺水而下。
夜冥空奋力起身不顾奔涛河水，冲折在谷峰落点之间，也跟着顺水而下。
“夜冥空。”慎志虚力一喊，心里是百感交集。
顺河而下，水流的最前端，靳无伤与寒过两人仍未分出胜负。虽然不是单纯的武艺较量，但随河而下的夺剑之战，依然让两个人拼杀的你死我活。
两人且战且进，终于在飞冲一阵后看到了隐约浮水的龟灵水翼。寒过急速向前，在未远离靳无伤的情况下竟然卸下所有防御，踏石跳下的他单手持剑，凌空旋转间便已收聚起所有攻势，犹见朵朵飘零水花从他身上肆意游窜，瞬时便蓄成一股清流，流在剑刃之端。
他这是要……靳无伤心里一沉，在寒过待发的时候停止了进攻。
向着河流中央，龟灵水翼游走的地方，犹如雷霆万钧的寒过竖直冲下，九麟阁段的幽幽虹光忽隐忽现，夹带着外柔内刚的寒水之流狠劈直下，所有攻势全部集于一点，龟灵水翼。
“当！”河水中央泛起巨大浪花，似一晴天霹雳当空砸下，巨大的水浪铺天卷地，甚至连寒过本人也被冲击开来。
他这是要毁剑。落立岸边的靳无伤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切。
击剑而起的寒过连空翻腾，最后降于河岸对面，目光难以看透。
在此之前，洛南丘台。
远在大河上游的嬴政静静地等待着崤口急报。
“报——回禀大王，取剑之人已冲过崤口瀑布。”
“报——”又一信兵匆匆奔至，“回禀大王，冲入谷口的还有夜焰势力，夜焰首领寒过也在其中。”
听闻此报，嬴政身边的季子眼眉一扬。
嬴政却面不改色地听完两报，慢慢起身面对着汹涌大河冷眼凝聚：“淹！”
夜冥空冲下河后，随行两人皆已消失眼前，河谷上的慎志却被青岚鬼狼死死拦住。鬼狼虽右腿带伤，可内功体力已基本恢复，纠缠在身心俱疲的慎志身边，仍似一只满口獠牙的野狼。慎志重剑相逼，击退鬼狼的死搅蛮缠，奈何鬼狼刚一退身，青岚的轻腿重踢便夺先而至，听音度势的鬼狼适时而止，后来居上的青岚便稳稳绝杀。
慎志无奈之下弃剑舍利，选择让自己更加灵活的近身肉搏，硬是与两人死死纠缠。虽说孤火三焰平常都是单独行事，各自为战，可慎志却没想到此时两人合攻，竟有如此威力，看来之前孤火三焰不是无法合攻，而是无需合攻。
慎志的思绪不禁悠悠一扬，倘若孤火三焰同时合璧，真不知天下能有几人招架得住。
两阵依旧拼死酣杀，谁也未察觉到隐然的异动。霎时间，但闻哗哗水响，流水声音越来越近，却又不像是脚下河流。三人各自收手退守一方，刚一抬头搭眼，只见西面，南面，北面，三处高地之上，浊黄湍急的河水从头顶倾天覆地般奔涌泻下，似是大河决堤之殃，又如江水汛期之难。
无谓再行交战，一时间鬼狼、青岚、慎志与怪客纷纷各自逃命，趁着河流之水始微缓急，和那看上去尚在能力之限的上谷高度，四个人纷纷踏石起冲，向着盖过头顶的沧混之水狠力迎上，只要冲过流水的第一轮冲蚀，便足以看见阴暗却又澄澈的秋日长空。
“你还要继续追么？”看着寒过并不舒坦的眼神，靳无伤索然一问，“前方便是大河主脉，面阔千丈汹水如刹，纵是你武功再高，也终究难敌邈远天地。”
“看来你我目标一致。”寒过收剑移目。
“不。”靳无伤嘴角轻扬，“我可从未想过要以剑毁剑，因为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把剑。”靳无伤对龟灵水翼的关心似是又非。
“那剩下的，只有你了。”寒过语言虽淡，然戾气却衅味十足。
“靳兄！”正当两人复蓄欲发时，夜冥空却匆匆冲来满目急切，“水，顶上之水！”
夜冥空方一言罢，顷刻便见漫漫江水倾泻而下，三面环绕同时涌入，如倒海长灌倾覆于整片丘谷山陵。靳无伤定眼急望，夜冥空身后之水早已是排波推浪，水势甚大，又是在落差如此之大的山陵谷地，单凭人力去冲破水势攀上峰顶，简直是痴人说梦。
“往下走，下方水滞之处，当有镂空山洞。”靳无伤急速揣度当即断势，陵谷之地当有暗漏空谷，或可暂避一时。
靳无伤和夜冥空沿着山壁一路冲下，跳看几许便见得一处壁石周围，河面激流涌荡，漩涡甚大，这当是涌进之水的落差回退，外来之水来势凶猛，但受到高于水面的阻碍便只能回退，如此漩涡当是此处。
“劈开此石，当有山洞入口。”靳无伤言语说毕，便哐当举剑，狠劈而下却只在石上留下白浅裂痕。
夜冥空亦情急举剑，连番几下也只能震碎表石。一阵近距挥砍，却不见任何洞隙。
难道是勘查有误，此石身后依然是大山本体？夜冥空犹豫之时，靳无伤却远远后退，只见冷伤剑竖在眼前，他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一股冲气四面而散。这是在竭尽身体的内力去激发剑势，能如此劲拼那此处定当无差。
靳无伤自河间冲来，剑上的白刃冷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