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情雪(51)
若非猛然止住了思考，那个答案他不敢想象。
车帘被慢慢撩开，里面的人缓缓下马。果然，是秦王嬴政。
秦晴来秦，若非已知，秦岁寒派人拦截，若非已知，可这些一直都被视为江湖分内之争，惊得秦王动身，若非还当真未知。
嬴政顺着石板一路向前，身侧的秦岁寒亦慢步跟上，若非饰去方才惊异，赶忙一礼。
“将军手中之物，可否先借寡人一看？”嬴政进屋后，眼睛看向若非脸庞，目光凛冽冷峻。
若非抬头，猛然和嬴政对视，没有作答。
秦岁寒的手则一直死握剑柄，瞬时之间，屋中的空气骤然凝结，冰冷的没有温度。黑暗中暗流涌动，被几种不知名的力量暗自驱使。
下一秒，若非躬身，将手中书帛递于王前。这是秦晴冒死送来的书信，定是封印内部信息。可自己曾向隐灵子阐明事秦之心，所以此书断不会涉及两方难处，也必无关秦国矛盾。但若拒不交出，一旦秦王起疑，恐怕自己的一切就要终于今日。
嬴政一直凝视着若非的眼睛，凛然之气直要把若非洞穿。接过书帛后，嬴政都没有搭眼一看，独自走到暗黄铜灯，将书帛放于红色焰芯。
书帛着火，燃起，烧尽。屋子里生出一股焦糊气味。
秦岁寒站在一旁，看得秦王此举，惊呆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通。
原本紧握的剑，慢慢松懈开来，还有那颗愤闷的心。
“今日此来，只为一看将军故居，其余诸事，从未发生。二位，了然？”嬴政背起两手，目光幽遂。
“谨遵王命！”秦岁寒与若非同时应答。
“走吧。”嬴政转身，走向了门外王车。
秦岁寒瞥一眼若非，后起步跟去。
不久后，马车做响，辚辚行远。
那一封信，秦晴千里送来，最终竟然是谁都没有看到。
然而事实是，在那封信里面，空无一字。
书信散尽，夜幕已临。此时的秦晴，正躺在医馆木床，毫无意识。直到第二日太阳初起，秦晴才睁开眼睛，恍惚中带有一丝疲乏。
“义士当心，你身体很是虚弱，莫要大幅动作。”不知何时医师推门而入，看着房内的秦晴正在活动筋骨，心里不禁一急。
“都是轻伤，而且伤口都已处理。”秦晴伸出手，提起长剑。
“义士虽无重伤，但昨日流血过多，经不得过度操劳。”
“无碍！”秦晴提剑出门，任这位好心医师在他身后连连叫喊。
上马后，秦晴一路扬鞭，心情当真无比惬意。书信已送，性命还在，一切都如先前之想所进行着。
他已让世人知道，哪怕封印只剩一人，也照样能完成封印想要完成的使命。
西出试剑，秦行未断，考核完毕，那洒脱的心境！
沿着渭水河畔，秦晴继续西行。原本便计划着事成之后，不急于离开秦地，而是再度深入，直向秦国大后方的深远腹地，巴郡蜀郡。秦晴很想看看，那里的生活是否当真如世人传言那般，而要得到最为真实答案，唯有亲自一去。也正好，可以欣赏一路的秦景民风。
驾马一阵，在终南山北面的渭水之濒，秦晴前行的道路之侧，有一个灰甲将士正背对着自己坐于树墩，背上的一柄三尺军剑格外明亮，而剑的主人却沉寂着没有生息。
秦晴遥遥立马，打量着这个意外之遇。师尊曾明确指出，只要书信送达之前未遇不测，那他在秦国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此中关系，秦晴亦是赞同。可此时此境，这归途中的意外遭遇，却不像是与自己无关。侥幸心理，还是不要抱有为好。
“可否借路让行？”秦晴知道自己已不堪大战，若他不针对自己自然最好。
“这条路，你最好别走。”灰甲的声音有些嘶哑。
“秦行已经结束，你……”
“还没有结束！”灰甲转过身，双眼通红。“当日，要不是若非假借大哥之命调我离去，此时，你已经在黄泉一路陪我兄弟。”
“调离。”秦晴若有所悟。
“今日，不管是你死还是我亡，我都陪你！”灰甲果断拔剑，对秦晴已做好攻势。
“住手！”秦晴还没下马出剑，便见在道路前方，又一名将士驾马奔来，他的身后，是一路掀起的尘土飞扬。
是秦岁寒，但秦晴此刻还不知道他就是秦岁寒。不过看得出，他必是快马急鞭追时赶来。
“放他走。”秦岁寒冷冷说到，目光却一直对着秦晴。
“大哥！”灰甲有些着急。
“放他走！”秦岁寒突然急躁，脚下却沉稳异常。“这是大王的命令。”
秦晴不识得秦岁寒到底何人，可此时却相信他所说的话。
“多谢！”秦晴对着秦岁寒郑重拱手，然后一挥缰绳，顺着宽阔土道扬长而去。
灰甲显然很不甘心，盯着远去的背影不肯移开。
“放心，这仇，我早晚会报！”秦岁寒望着道路尽头，握着玄冥紫溢的剑柄，咯吱做响。
第二十章 零雪冥空
第二十章 _ 零雪冥空 (下)
濒临年底，辽东北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漫天大雪。但见千里原野，丘谷深山，完全笼罩着一片白雪，雪白雪白。
这一年，雪，来得太过意外。
飘摇静谧的鹅毛大雪，在微微的冷风中斜斜飘落，飘在枯黑树干，飘在瓦红殿角。整个大地都开始了一次素穆的心灵祈祷，似在深度沉睡，却又最是清醒。
这场雪，应该会零零散散地持续一个多月，断断续续，如同辽东北地的每一年冬季。
清晨醒来，冰宫里的人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发了疯一般冲向殿外，冲进雪中。
“啊！下雪了。你们快出来看呐，下雪了！好大的雪！”燕零雪咯吱笑着又蹦又跳，跑到殿前空地的中央，脸面仰天张开双臂，毫无回拒地迎接漫天飞舞的雪花，哪怕只是让那一个个飘零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抑或是从身旁悄悄划过。
零雪、杜莉、锺离、如微，她们都像极了一朵朵绽放在雪中的花朵，轻松肆意地享受着这来自天地间的精华。
凌楠，远远的站在石阶高处，隐匿着对皑皑白雪的深深喜爱，只看着场地中的众多姐妹，心里也不禁泛开了一朵白色雪花，最为炫丽最为灿烂。
夜冥空单手剜起一把雪，在手中攒作一团，略微用力地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玩闹的燕零雪。雪球径直撞在她的后背，又猛然碎裂四方，在她身后散成一片，飞落似霰。
“怎么，以为只有你才会主动的吗。”夜冥空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有一丝挑衅。
转过神儿来的燕零雪揉揉后背，脸带怒气：“你！”。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掬一捧白雪，在手里拼了劲儿地攥了又攥，攥了又攥，直到感觉硬邦邦的，燕零雪才快步向前，打算来个近距离的猛掷。
可她还没走几步，眼前便横飞过来一个白色雪球，不远不近地打在燕零雪的脚下，四下散开。
“啊！”燕零雪被吓了一跳，双手不禁本能回收胸前。刚才那个被她攥地结结实实的雪球失手掉落，在白色的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小圆坑。
抬头，于千韶正站在不远的身侧，一脸坏笑。
燕零雪看着于千韶，又望了望夜冥空，一脸的委屈与不甘：“你们……”
于千韶还不时向夜冥空抛来飞眼，当真好像和夜冥空商量好的一般。夜冥空无奈笑笑，歪着脑袋摇着头。
就在于千韶得意地脸贴天上，不知又从哪儿飞来一个大大白球，托拽着笨重的身体，一路横飞一路甩雪，下落轨迹的末端竟出人意料地拐向了于千韶。因为太过分心，于千韶根本没来得及躲开，这颗不大不小的白色雪球好比是在于千韶脑门儿炸开，白色的雪粒，散的他头上脸上全是，纯一落魄仕子刚从雪堆里挣扎爬出。
“哈哈……”燕零雪见于千韶此般，不禁咧开嘴大声笑起，双手都不再去捂住嘴巴，而是止不住的连连击掌。
“闻晓！”于千韶顺着散雪而来的雪球轨迹，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雪中、一脸好奇的黑衣女子。火热好闹的于千韶一路狂追过去，誓要原原本本的还给闻晓。
“啊！”眼见于千韶向自己冲来，闻晓兴奋地叫着连连跑去。雪地中追逐的身影，很快便拐进了殿宇的侧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