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番外(36)

作者:君薄宴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异能 关键字:主角:钟翮陆嘉遇 ┃ 配角:三教九流,各位前辈 ┃ 其它:师徒 “我目所能及,即你眼中世界” 钟翮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祖上坑了个黑里透白。好不容易狠下心想做个坏人,结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破罐破摔,把捡来的小瞎子好好养大,物归原主。点击展开

钟翮的怜悯之心像是早已死去,她像是一只冷血动物盯着凝滞的厉鬼,细长的指尖在楼生的下巴下缓慢地旋转着。楼生恐惧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鬼气顺着那双冷白的手指逐渐抽离自己的身体,“楼家人被你困在这里三十年,他们愿意吗?”

那句话像是一记重击,楼生的脸色灰败像是再次死去,身边的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距离钟翮一行人几步之遥的地方站满了楼家早已死去却无法超生的死灵。每一具躯体都已经腐化露出白骨,每一个头颅上都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他们死不瞑目,无法解脱,只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从埋葬他们的墓地中爬出来,奔向罪魁祸首。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三十年。到如今,这场漫长的旅途终于有了终点。

钟翮却不放过屠杀厉鬼的机会,“你知道为什么人死后要转世投胎么?”

楼生被强行抬起了下巴,与那些被他骗进来送命的死灵和已经故去的楼家前辈们对视。

“他们的魂魄被强行留在这里,上天无法,入地无门,只能像自己的躯体一般在人间腐烂,就连泯灭,也比这样的结局好太多。楼生,这是你的错。”

霎时间一阵尖利的声音伴着火烧云响彻天地,陆知春拧了拧眉,低声道,“万鬼同哭。”

第 35 章

钟翮像是未闻其声,带着点未曾察觉的怜悯神色松开了楼生的下巴。钟翮很高,楼生又是跪在地上的姿态,更显得她像是一座高高的神相低头冷冷注视着地上的厉鬼。

楼生面上的惊恐像是残破的纸,带着阴寒鬼火气息的风轻轻一吹就散了。钟翮身后黑压压的鬼群迟缓却忽然开始骚动,恍然间似乎有摩擦的脚步声。大雾被烈火侵蚀一般消散,露出了百年无人踏足的禁地。

“你们是第六十九个,后面四个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足够了。”楼生缓缓地站了起来,黑发从背后滑落,遮住了他的前额,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一点眼白。

说起来也讽刺,他在这一刻之前一直像个可靠而柔弱的兄长,还带着些遭逢大难过后的沧桑。如今那精致的皮相被钟翮毫不留情的扯下之后却像个死人,可他分明连死亡都未曾经历过。

狂风卷地,楼生惨白的衣袖下露出一双如同枯骨一般的手,悬钟云卷着烧在天上的烈火向着几人涌来。

陆嘉遇眼中鬼火旺盛,生生烧出了一双丹凤眼。冷风裹挟着火星,像是刀剑一般割过陆知春的腿,她几乎用了十三分力气才生生按住插在地里的剑。钟别意的魂影像是被割得漏了气,巨大的身影飞速缩小,然后钻进了她怀里。钟别意一时间觉得有点愁,这点胆子真是连芝麻都比不上,她心里叹气,可还是将小鲸鱼抱在怀里转身咬了咬牙背对罡风,为秦游和云楠挡住一些。云楠被秦游抱在怀里,脸色苍白,连眼泪都顾不上掉了。

钟翮偏头扫了一眼缩在一起勉力抵抗的小辈们,见没什么顶不住的便专心致志看向站在前面催阵的楼生。

他的长发飞舞,脸上青筋爬到了眼角,可怖至极。钟翮见多了这些东西,倒不觉得可怕,心中颇为嫌弃,竟不如水鬼好看。

“自我……死后,”钟翮的声音又轻又缓,却像是一道看不见的银针,清晰地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陆嘉遇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死了?可陆嘉遇分不出更多的神思来考虑钟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翮不甚在意,笑了笑,“死了的时候,比活着看到的要多些。”

楼生抬起面无表情的脸,直直看向对面立在狂风中的钟翮。

钟翮转了个身,走到了黑压压的鬼影身边,“他们在梦里是不是?”

楼生一言不发,“每一个阵法,无论多么厉害的,都需要阵眼,而阵眼是不能轻易移动的,楼公子这样通天本事,来去自如,怕是担不起这个人物吧……”

钟翮像是冷了,搓了搓白森森的手指,轻轻在自己鬓角抹了一下,随后失笑道,“哎,是我食言,你家长辈教你的从来不是主杀格,但是令姐就不是了。”

钟翮像是不怕死一般,天真而充满恶意的笑了,“楼冥主杀伐,学的是杀阵,养的是死魂,她是人间镇魔最合适的祭品,她是最牢不可破的祭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生的黑瞳无声无息地翻了回来,脸上再无一点笑意,“那又怎样?”

钟翮像一只戏弄够了猎物的大猫,懒洋洋收回了逗弄猎物的爪子,亮出了她的獠牙,“你以为,以身饲魔的人,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吗?”

楼生摊开双手,“你是真的不怕死,说的都是废话”说罢,将目光移向陆嘉遇,“也不怕他们死。”

钟翮身后的鬼气森森,无数黑鸦流水一般遮天蔽日,挡住了他的视线,轻松道,“他们不会死。”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唇上,“祖祖辈辈英灵在上,不知道他们看着你误入歧途是什么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楼生并未动怒,他转过了身,将飞舞的长发梳理整齐,“不会有什么感觉,他们都在幽咽泉下不生不死,不言不语。杀一个不够,就杀两个,两个不够我就继续找像你这样完美的替代品,总有一天,我能将扣在我楼家祖祖辈辈咽喉上的诅咒解开。”

他偏过头,眼里映着猎猎火光,“骂我就骂我吧,你没见过五岁的孩子被投进幽咽泉的感觉,你也没尝过半夜三更不可入眠的感觉,我们颈上悬着一柄屠刀,连什么时候落下我都算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救世主,给你?你做么!”

他肩上像是扛着万钧重量,压得脖颈都直不起来,可这楼家的儿子,不肯认输一般,眼里点燃野火,恨意翻飞。

钟翮对着这样一幕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移开了眼,叹道:“不愧是魔族血脉,够狠。”

楼生愣了一下,藏在他眼里的野火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浇灭了,“什么?”

“我想,有人会跟你解释。”钟翮收敛了笑意。

无数黑鸦像是刀刃一般四散去,那些藏在雾气中、大风中、云中看不见的丝线被割断。曾经流转来回四十年的死气终于被截断,如同终于力竭的溪流露出了干涸的河床。

‘镜上’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四周围站着的鬼魂纷纷落下了漆黑的眼瞳,如同大梦方醒一般互相交谈。

幽咽泉的泉眼之下藏着千百把剑,带着楼家世世代代先辈的灵压铺面而来——幽咽泉其实是一座沉剑池,沉的是百代幽灵。

那座沉剑池上坐着一人,那人面容青俊,与楼生有四分相似,一身血色长衣,背后绣着复杂的金纹,瞧着面容不过二十岁。

楼冥在‘镜上’里被困了三十多年了。经一场大梦,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楼生已然苍老的脸,饶是被困在大阵里眼睁睁瞧着自家弟弟干了一件又一件混账事,对着这张风霜遍布的脸,她竟张不开嘴。

楼生隔着三十年望向楼冥,眼角垂了下来,露出了点委屈极了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只容许眼睛里露出神采,“长姐……”

楼冥的肉身早已经不复存在,她起身行至楼生面前,想要摸一下他的脑袋都做不到,“你怎么这样糊涂。”

楼生面前站着血亲,身边围着故友,却没一个人责备他。

“她说的是真吗?”楼生仰头看着楼冥,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楼冥垂头看向他的眼睛,“我……”

背负在楼家身上古老的诅咒终于应验了,假意臣服在他掌下的命运露出了獠牙,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

幽咽泉上的剑阵随着一阵晃动碎裂开来。

方才渐熄的黑鸦再度遮天蔽日一般将钟翮几人护在了中间,陆嘉遇抬眼看钟翮,她脸上的表情都落了下来,露出一股难以忽视的漠然。

外边什么情景他看不清,趁着这点空隙,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与钟翮说话,伸手抓住了钟翮森冷的手指,“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钟翮回过头,看向这个被她忽视了许久的小弟子,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抓住自己的那双手还在抖。她回过头看向陆嘉遇,方才一定很狼狈,他脸上都是灰尘,“嘉遇,你听着,人永远不能自傲于立在命运之上,谁知道它不是在戏耍你呢?”

钟翮语焉不详,陆嘉遇还没来得及多问,便察觉到钟翮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闪身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飞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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