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也任性(33)

“单挑啊，”浅云姬理了理鬓发，“行啊，既然不让我睡，就陪你玩玩吧。规矩你定。”

花清欢也没想到浅云姬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也是一蒙，旋即开口道：“我们就比剑术。”话音一落，周遭便想起窃窃私语起来，浅云姬在江湖这么多年，还不曾有人见她用过什么特定的兵器，好像一直都是就地取材，随便什么都行。今天可以开开眼了吗。

“剑术啊。”浅云姬摸着下巴，看着地，似乎在犹豫。

“怎么，怕了？”花清欢见状，以为浅云姬是剑术不精，越发得意起来，满满的胜券在握。

“哦，大概吧。”浅云姬离开树，不经意的道：“本姑娘一向不带剑，不知哪位好汉肯赏脸借宝剑一用啊。”话虽如此，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白青旭。众人一见，岂有不明白的，忙道：“我等俗剑岂能入得了浅宫主的眼，怕是只有白少宗主的循啸方可一用吧。”“是啊，是啊。”

萧伊泽早退到一边，这会儿扫了一眼浅云姬，星妹这手段，白青旭啊你是逃不掉了。

白青旭解下循啸剑，隔空扔了过去，也没看浅云姬是接没接到。“脾气还真大，不就是把剑吗。”浅云姬嘟囔了一声。

花清欢倒是有自己的剑，她藏剑山庄别的不好说，这名剑可多的是。她拿着自己的见走到庭院空旷处，挑着下巴说，“谁的剑先被击落，谁就算输。”

“不知胜负可有什么说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调笑，不用看，一定是陆行羽了。

“赢的人可差遣输的人一件事，浅宫主以为如何。”花清欢道。

“你随意，你请吧。”浅云姬把剑抱在怀里，不知为何，明明还没有拔剑，众人便觉得有种威压，难道是剑气？众人心惊，包括白青旭。

花清欢受到如此挑衅，上场就直接放了大招：“天，是藏剑山庄的独门剑法花影扶疏，想不到这花大小姐小小年纪便已有此等剑术，不简单啊。”

花随剑动，影过无痕。这花影扶疏剑法被花清欢使得那叫一个漂亮，周围人纷纷喝起彩来，赵晴之面色却有些皲裂，他还没有被传与这套剑法。

浅云姬抱剑而立，没有动弹，白青旭看不透她想干什么，萧伊泽则在心里为花清欢默哀。

“哎呀，可惜了。本姑娘的耐心被耗尽了，不想再看了。”浅云姬看着把剑耍的正欢的花清欢，慢慢拔出剑，剑身微鸣，循啸出鞘，众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伴着剑鸣声和宝剑落地声。

一剑击中，没有多余动作，快狠准，将循啸回鞘，踢开地上的剑，浅云姬淡淡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别再打扰我睡觉了，花大小姐的规矩得好好教教。”

惊变

浅云姬这话看似轻巧，没有刁难花清欢，实则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不跟你计较，因为你不配。

离开后院，人声消失在耳畔，浅云姬忽然一阵晕眩，脚下有些虚浮。她使劲儿甩了甩头，顿住脚步，但眼前还是花的，看不见。又是这样，五感尽失的感觉，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出，不能说，甚至不会痛，整个人就这样被硬生生与外界隔开，即使身处闹市，也不会有半点感觉。慌乱，害怕，惊恐，一系列压迫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逼得她想要尖叫，想要发狂。

“浅宫主，浅宫主”朦胧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薛妍，是她，白云山不能认的女儿，是她和白云山狼狈为奸，将自己的浅色宫一步步推向深渊，还有那毒人，只不过是他们的走狗之一，子母蛊，对了，子母蛊被薛妍种在了自己身上，白云山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其实并不看好他的毒人大军，所以才把蛊种在她体内，好日后卖她一个人情。

其实也怪自己太好骗，最后还是被对方设计致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追悔莫及。不过如今，再世为人的她可再由不得他们拿捏了。她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她要重新书写自己的传奇。

浅云姬勉力抽出一丝清明，回应薛妍：“想要拿走循啸剑，让他的主人自己来拿，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走开。”这话说的是很不客气了，但浅云姬此刻并没有心情，更没有精力和薛妍多废话。

跌跌撞撞的走着，浅云姬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这里是她活了两辈子的地方，有她最感念的人，最重要的亲人。没错，这是她重活的一世，但不知为何，兴许是孟婆汤喝少了，她又沿着前世的痕迹活了快二十年却忽然想起了前尘往事，当那些爱恨纠葛一一浮现在她眼前，她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一定要冒着五感尽失的风险也要救白青旭，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义无反顾的用母亲对皇帝的一点恩情换回萧伊泽和菁华的性命，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摸爬滚打，不远千里，以一个乞丐的身份偷偷参加白青旭和薛妍的婚礼，更不清楚她被一箭穿心时是什么感觉，只记得她闭眼时的酸楚与心痛，还有一丝解脱。

没错，她并没有什么非活不可的理由，亲情，爱情，名利，霸业……从来都不是她一心追逐，非有不可的。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的冷血薄情，无所无畏，她不求有什么诗意和远方，只是想过好眼前的苟且，可是结果呢，浅云姬无奈地弯弯唇，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让她劈风斩浪吧。

浅云姬不知不觉又摸到了后背上那个会无故疼痛的地方，这里就是薛妍下在她身上的子母蛊，是这个东西害得她上一世五感尽失，武功尽废，受制于人，最后连浅色宫也保不住。既如此那就毁掉它。

浅云姬坐在后院隐蔽的一棵树下，上一世她经常在这里偷偷睡觉，一睡就是一整日，还有一个白衣少年会在树后猛地遮住她的眼睛，那年春意正美，年华正好，那个人也正好，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循啸剑出，冰凉的利器滑过肌肤，没过血肉，钉在树上，剑尖是一个拇指大的小虫。“还真是疼啊。”浅云姬喃喃自语，一点不像是刚自己在心口扎了一剑的人。

看着小虫化为一滩血水，浅云姬一拔循啸，鲜血喷涌而出，不宜久留，浅云姬丢下剑，越过围墙消失了踪影，她实在还没有想好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面对白青旭。

天空渐渐阴了下来，鹅毛一样的雪花又开始在天地间卖弄风骚，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真正欣赏过他们，世间从来都是喧嚣的，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

“庄主，路上有个人，好像受了不轻的伤。”一个青衣小童停下马车，对车内的人说道。

“青儿，不要多管闲事。”车内的男子语气平淡无波，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濒死的人，而是一只可以轻轻碾死的小虫，与他无关。

马车慢慢在雪地上移动，“这姑娘好生奇怪，怎么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剑不成，模样倒是极好，和那浅云姬倒有几分相似。”

“慢着。”车窗的车帘被嫌弃一角，皑皑积雪之上一个红衣灼灼的女子便这样映入眼帘。

浅云姬觉得胸口痛极了，想要动弹，又四肢沉重，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喉咙里像有烈火在炙烤，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看见了浅色宫尸横遍野，一张张她熟悉的面孔，十二月，十二侍，厨娘，婢子，死状各异，却统一的凄惨苍白，他们笔直的从地上站起，瞪着早已没有了眼睛的眼眶，嘴里嘟囔着，向她奔来。是来索命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自私害死了你们。下一刻又是满眼喜红，白青旭一袭红袍，笑容洋溢直至眉梢，浅云姬看见他向她挥手，忙奔过去，可是白青旭却抱住了同样红衣如火的薛妍，白云山一脸狞笑的看着自己，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不要。”浅云姬倏地睁开眼，醒了。胸口传来的疼痛是真的，提醒着她，现在不是梦。

“姑娘，您醒了。要喝水吗？”一个软糯的女声响起，浅云姬偏偏头，看见了一个青衣女子，大约豆蔻之年，见她醒了，忙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你是谁？”浅云姬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不由皱眉。

“姑娘不用着急，大夫说了，您只是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冻了太久，所以醒来后会暂时失声罢了，调理调理就会好的。对了，我叫云儿，是专门分派过来伺候姑娘的，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云儿年纪不大倒还伶俐，向浅云姬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