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禄(22)
赵轻罗刚想出来的辅助线又忘记了,闻言索性问道:“为何?”
“你是如此美丽,星月自会奔你而来。”陆千帆定定看着她。
避开他视线的赵轻罗:“……”奔我而来的那特么是陨石,是来取我狗命的。
赵轻罗正在思考圆周率的计算方法。
这次陆千帆终于没有语出惊人,而是撑起下颌细细端详她。
小姑娘乌发披肩,在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尽展身姿。两弯远山黛眉就算是拧着也十分耐看。眼睛并不像他的黑得纯净,可偏偏如琥珀般动人心弦。右耳垂的细腻软肉上有一点朱砂痣。弯曲的脖颈细长。锁骨处的一方肌肤——
陆千帆及时收回了视线。
总之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两团殷红。
他还是忍不住叫道:“小赵。”
“甚么事,老陆?”赵轻罗脱口而出。
陆千帆:“……”
回过神来的赵轻罗:“……”
她总算知道为何她会觉得喊小赵奇怪了。她从前的哥哥姐姐们便是叫她小赵,她也总是老张老刘的叫回去,已经喊得十分顺口了。
赵轻罗追悔莫及。
“老陆?”
“大人,您听我解释。”
“老陆?”
“……您听我解释。”
“我觉得这称呼不错。”
“!”
“特许你以后就这样称呼我啰。”
“!!”
“诶,你脸红了。”
“我没有。”赵轻罗嘴硬。
“小赵,你真奇怪。我与你说了那么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这无关紧要的一句把你逗红了脸。”陆千帆专注地看着她脸颊上的红晕。
赵轻罗脸红倒不是羞涩,而是一瞬间产生掉马风险的窘迫。
“所以您与我说那么多就是想看我脸红?”赵轻罗感觉脸上温度恢复正常后反问。
陆千帆嘻嘻一笑,递过来他正在读的一本书:“其实初衷不是这样的。”
赵轻罗低头一看。好得很——《情话精选:想抓住姑娘的心先抓住她的耳朵》。
好好的正三品太常寺卿竟堕落至此,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翻开一看,其中大多数她都已经从陆千帆口中听过。草草翻完,所谓情话不过是些酸腐文人的无病呻吟。
赵轻罗表情复杂地看着深受封建礼教荼毒的陆千帆。
单身久了,连对情话的基本辨识能力都没有了。
“有何不妥吗?”陆千帆看上去很是迷惑。
非常之不妥,到处都不妥。
赵轻罗酝酿好语言:“我站在女子角度来看,这些话只能让我产生不适。大人您别看这个了。”
陆千帆闻言一怔,旋即将书远远扔在一边:“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
“不打紧,不知大人这本书从何而来?”
“杜兄给我的。”
赵轻罗:“……”这俩人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我姐日日忧心我终身大事,他便给了我这个让我自己领会。陆某人愚笨,终不解其意呐。”陆千帆伸了个懒腰。
赵轻罗其实觉得他已经深谙其中门路,只不过是一个错误的门路。
她忽然想到在古代二十四还未成亲绝对算是离经叛道,不知得受多少流言蜚语。
陆千帆为何迟迟不肯成亲?这副皮囊,这官职,绝对不应该是母胎单身啊。
赵轻罗还在沉思,陆千帆却打断了她:“不是说要叫老陆吗?”
“不要。您觉得这称呼很好?”
“如此契合,为何不好?”
“您又不老。”
陆千帆仿佛无意道:“你怎知我不老?”
他所说的老已不是指年龄,但赵轻罗也不是指年龄
“您要听我说?”
“说。”
“今晨林伯他们带我见识了您的库房,之后我又撞见了您与那老婆婆。结识不过两日,我不知如此下结论是否过早了,但是我还是斗胆讲一句——大人,您身上有少年感。”
陆南淮轻笑:“可我已加冠。”
“在我看来,少年感从来与年龄无关。它是一种心态,对世间万物柔和以待的心态。和有少年感的人相处,就好像沐浴冬日暖阳,让人浑身舒服。我在您身上找到了这种感觉,当然说那些话的时候除外。”赵轻罗说话时也在观察陆千帆神色,她有些不自信。
在正主面前说出自己片面观察的产物,她没这底气。
赵轻罗没想到,陆千帆听得很仔细。
他也在看她。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小姑娘,却十分老道地剖析着他的为人。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你分析得挺有道理。”陆千帆故作沉思点头状。
“对吧。”得到认可的赵轻罗有些高兴。
“所以你日后就喊我老陆。”陆千帆神情不容拒绝。
“为什么?”
“这样叫显得多亲热。”
赵轻罗:好吧,当我没问。
当日夜里。
小乐服侍陆千帆洗漱完毕后,陆千帆突然淡淡交代道:“赵轻罗日后出门你都跟着,我要知道她每日行踪。”
小乐一怔,不知大人为何出此言,但还是立即躬身应是。
陆千帆微微一笑,挥手让他退下。
……
自从两人“老陆”“小赵”的叫开后,陆千帆仿佛已经把赵轻罗看作与自己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要陆千帆赋闲在家,他必会带着赵轻罗外出找乐子。
逛完东市西市,又带着她去看草市。
投壶斗鸡,蛐蛐打架,样样玩出新花样。
有时赵轻罗看着他玩物丧志的样子,会觉得良心作痛,于是规劝道:“老陆啊,你此时应在大堂上坐着的。”
陆千帆拿着她的银子请了她一串糖葫芦。
赵轻罗接过葫芦串再不出声。
两人赶往下一个娱乐场所。
等到半个月后,陆千帆已带着赵轻罗将东京基本玩了个遍。
只是有一天,小姑娘突然不怀好意地笑着指向一座楼:“老陆老陆,那里你还没带我去过呢。”
陆千帆一怔。
那楼走近便有歌舞阵阵,不时有姑娘娇笑传出。
陆千帆一脸黑线向前走去。
赵轻罗小跑赶上他:“老陆,你之前去过吗?”
陆千帆知道她是存心打趣,遂叹口气道:“若不是囊中羞涩,如此宝地我该经常去的。”
赵轻罗:“……”
陆千帆不在时,赵轻罗就去剩下五个铺子一一认了门。平日无事便坐在二层雅间中,独自享受腐朽封建主义生活。
她的行踪自然透过小乐入了陆千帆的耳。
其实非常明晰,陆千帆甚至不需要花多大功夫。
她常出入的六个店铺全是高宗柏名下产业,掌柜对她毕恭毕敬,她的家乡又正是高宗柏被刺的地点。
陆千帆知道,她必定与高宗柏有着甚么联系,但他奇怪地甚么也没说。
玄玉街拂烟楼是京城占地最广的一处酒楼,更是以襄扩天下菜系扬名远近。今日楼内仍如往常般热闹。
三层一处包间内,两个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子相对而坐。
赫然是名动京师的太常寺卿陆千帆与右金吾卫将军杜尚平。
“高宗柏要回来了。”杜尚平放下筷子,对这人吃饭不谈正事的习惯十分不满。
“我已经知道了。”陆千帆擦拭着手指。
“他这次回来,京城怕又是一番动乱。”
陆千帆点头,但好像不甚在意。
“陆家——”杜尚平一句话没说完,看着对面人的表情转了话头,“陆千帆。”
“嗯?”陆千帆仍是没抬头看他。
“望昭不在,如今你便话都不愿与我说吗?”杜尚平眉头紧锁。
“你们借着我的名义去布局时,又为何不与我说说?”陆千帆笑起来。
杜尚平自知理亏,轻咳一声:“陆千帆,我们需要你表明态度。”
“我的立场已十分清晰。”话中有些置气的味道。
杜尚平没接他的话,打出感情牌:“望昭也是这样认为的——”
“朝堂之事少与我姐说,别让她忧虑过多,你已经耽误她够久了。”陆千帆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杜尚平闻言沉默了一阵,才又说道:“几日后去见见山大人吧。”
“好。”陆千帆看向窗外,“今日就到这里了,告辞杜兄。”
是风动还是幡动
皇宫。太后的寝殿一砖一瓦极尽奢华,错金缡兽香炉内正悠悠飘出一缕缕沉香,贵重庄严。透过层层纱幔依稀可见美人榻上躺着的窈窕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