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47)

作者:寐语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 架空 权谋 家国情仇 八百里封邑,销却黄泉一诺。 南之梧桐,北之乔木,一身相许两国君主。夙昔情苦,半生姻约,自杀戮血色中起始,于世事苍茫中沉浮。长公主、太子妃、皇后……她身负天下女子最尊贵而沉重的名头,百年之后,红颜飞灰,留诸青册的名字,终是祸国妖后,还是一代女主;他与她是帝后,也是夫妻,几许爱憎聚散,几度厮杀辗转,烽烟夕阳下可有一人如约归来?点击展开

申氏叩首道,“殿下性喜清净,去别处宫室恐怕住不惯。”

商妤含笑进言,“殿下已年岁渐长,不同幼时了。”

承晟不时悄悄抬眼看乳母的脸色,这动作尽落在不动声色的尚尧眼里。堂堂皇子,如此依赖一个下人。尚尧淡淡看向承晟,道,“皇后思虑周全,往后你就住到蓬壶宫去。”

昀凰顺了他的话,缓声道,“殿下如今也大了,已不需乳母在侧,男儿该有男儿的侍从了,往后乳母就不必跟去蓬壶宫了。”

第十九章 下

寒夜萧萧,更漏已迟,北风低回呜咽,在夜色里卷起了一层茫茫的白,停了两日的雪又开始无声无息落下,覆满宫城内外高阙重檐。

宫灯映照着御案上累累如山的奏疏,灯旁,皇上深衣缓带,长身而立,白玉单簪映得鬓色与眉锋如墨染刀裁。他手中执了奏章,面容凝重,目光良久纹丝不动。侍立在侧的单融暗里揣测,皇上此刻心思是怒是忧。

西台御史已经第三次联名上奏,依仗了诚王的授意,摆出死谏的架势,阻拦南朝叛军统领仇准和旧臣沈觉入朝觐见。

这帮老东西,自恃年资,根基深厚,全不把皇上登基之后增设的东台御史放在眼中。东台御史令之位一直空缺,皇上有心扶植于从玑成为东台御史之首,而今正是他出头效力之机。然而于从玑为人手段,远不及他的对头们老辣,全赖背后有于相的支撑,尚能与西台相争不让。

皇上还京,尚未拿禁军开刀,诚王已兵谏不成又行文谏,软硬兼施的胁迫皇上,一面阻止沈觉入朝,一面授意西台御史弹劾姚湛之,罗列十三项罪名,要将这个背弃他而投效皇帝的大将军,生生扼死在皇帝面前,好让朝臣都知道,他要杀的人,皇帝也保不住。

更深夜寒了,单融不忍看着皇帝如此劳神,劝谏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保重龙体,早些歇息,皇后还在昭阳宫候着呢。”

尚尧淡然道,“奏疏一时半刻看不完,今夜朕就宿在这里。”

昭阳宫里的灯火,总是亮至深宵,若他不去,她也未必在等。

单融一怔,自皇后从殷川回宫,这还是头一遭皇上不在昭阳宫留宿。

“老奴这就去传旨。”单融不敢多言,缓步退出,便要转身,却听皇上沉声问,“昭阳宫今夜如何?”

单融回道,“回皇上,昭阳宫安好。皇后照料着小殿下,寸步不离。殿下比日间更见好转,退热后已能安睡,毒疹消退后未见复发。太医仍守在昭阳宫……倒是,皇后连日忧劳,气色不佳,太医担忧凤体违和,皇后却不肯让太医问脉。”

“她总是这样逞强的性子。”皇上眉头皱起,斜扬入鬓,眉心锁出深痕,“你告诉仲太医,朕明日一早要看皇后的脉案。”单融舒了口气,皇上还是疼惜皇后,看来并无嫌隙,忙笑着应道,“是,老奴也将皇上的关切嘱咐转呈皇后。”

尚尧微微一笑,神色稍霁,徐步回到御案后,“蓬壶宫里如何?”

单融小心斟酌着言语,“蓬壶宫的人在尽心侍候着,殿下还是不思寝食,适才已服下了太医开的宁神平惊汤……”

尚尧默然,深邃眼廓,被宫灯下的阴影填满。

自三年前受了那场惊吓,承晟便落下失语的病根,不语不哭,寒热饥困都不出声,有了病痛也不会与人说。如今又离开了自幼寸步不离的乳母,独自隔绝在陌生的蓬壶宫中,一个八岁幼童,该是何等惶恐。

单融等了良久,见皇上面无表情,不置一词,便试探道,“皇上心念大皇子,老奴这就替皇上过去看看。”

“朕也想看看承晟。”

身前宽大的御案,仿佛隔在自己和一切之间,隔开了父子、夫妻、君臣……御座之上,只得孑然一身。尚尧寥落而笑,“可朕不能,身为他的父皇,朕连亲自去看他一眼,也不能。”

御座上的君王,平日里峨然挺拔的身影,此刻被华幔明灯映衬成了一抹萧索的影子。单融心酸道,“皇上的为难,老奴明白。”

她也明白。

萦回胸中的叹息,化作满怀苦辛,辛中仅有的回甘,是这一念间的明白。

他不便明言的计量,她不曾表露的心机,唯有彼此心照不宣——

香囊从商妤手里移交给太医查验时,她已将其中真相藏起,她要亲自动手翦除首恶,不让他这个为君为父之人为难半分,亦不受他左右分毫。

三年前骆氏覆亡,承晟从嫡子之位跌落,挟承晟的长子名分而谋势的人,却并未放弃立长废幼的企图。当初阻拦立后,而今更抗拒身具一半南朝血统的衡儿成为储君,不将这个嫡皇子放在眼中。尚尧心知,恰是自己对承晟的怜惜回护,在两个儿子之间尽力维持公平,反而令朝中立长废幼之声甚嚣尘上。

皇后出走殷川,曾令让灵岫宫再度看到希望。如今昀凰还宫,令阿衡的地位稳固,亦激起了蛰伏在承晟身后之人,铤而走险的杀心。

至此再无容情的余地,宫闱内外,需有一场彻底的清洗。

若是张扬,天子家事便要沦为满朝话柄,年岁尚幼的承晟担了这个恶名,日后处境更为不堪。昀凰不动声色的行事手段,恰与尚尧心意相合,两人想到了一处。

回旋在巍峨宫阙上方的风雪,翻卷扑朔。

六宫此夜的平静之下,弥天大浪悄无声息涌起,似有一张大网正在收拢。

内侍禀报,商昭仪求见。

融心头一沉,这个时辰昭仪亲自前来,怕是事出非常。

昭仪行走得衣袂翩飞,显是来得匆促。

“妾身奉皇后之命,来向陛下请旨。”

商昭仪肃容下拜。

皇上眉目不动,“这么晚,什么事急着请旨?”

昭仪垂首禀道,“是大皇子惊悸狂躁的病症又犯了……适才半夜里说起胡话来,皇后亲自前去照料,听殿下身边侍候的人说,这病一旦犯起来,太医也素手无策,只有一个法子能治……皇后为难,不得不命妾身前来请旨。”

御案后的皇帝,峻严面庞一半隐在光影里,微抬的目光扫过商妤脸上,令她语声不由一窒。

“皇后相信神巫之说?”皇上淡淡问。

“回皇上,皇后生在南朝,不甚知晓萨满之事,是大皇子身边的宫人说,以往殿下这惊悸失魂的病症,只有萨满法师能调伏。眼见殿下受苦,皇后于心不忍,虽知此事已被皇上禁绝,也不得不遣妾身来向请旨。”

商妤恰是分寸的留下话尾,沉静垂目,等待示下。

殿上寂静,只有宫灯烛影微微跳动,令她投在地上的斜长影子似水纹浮动。

侍立在侧的单融听见了一种短促的搏动,在胸膛下回响,是他的心在急跳。

到这一刻,他才猛然嗅出,来自昭阳宫的杀机,剑指何方。

盛行于北齐朝野的萨满巫事,因先皇时祸乱后宫的一场咒厌之争,成了宫中的禁忌。然而萨满教是北齐自先祖时就传下的,从民间到宫廷信众甚广,诸多贵胄女眷都笃信其道。先皇深知动摇不易,只禁了宫中的萨满法事。

大皇子的生母,罪妃骆氏在世时,也笃信神巫之事,常向萨满法师占卜求问。

大皇子年幼时,常夜梦惊哭,骆妃便请法师到王府祈福驱秽。骆妃死后,留在晋王府的大皇子时常惊悸狂躁,太医说是心病,只能徐徐调理。皇上无可奈何之际,乳母申氏奏请,召萨满法师来为大皇子镇魂压惊。忧心大皇子心病难愈,无计可施之下,皇上破例允了。经法师调伏,大皇子果有好转。尔后大皇子入宫,法师也曾被宣召过几次,渐渐皇上警觉大皇子对法师依赖日深,遂将此事禁绝了。

萨满之术,仍在帝京权贵中盛行不衰。

被逐出宫的萨满法师,仍炙手可热的出入权贵门第,更被引荐给最具权势的一个人,从此专在平州鹤庐侍奉此人修法。

诚王,明里潜研黄老之术,一心修道,暗里沉迷萨满术法已深。

那张半面绘满丹砂符咒的脸,冶异的浮现在单融眼前,丹砂泅现的血红里,又幻现出皇后的容颜,凤目流辉,丹唇潋滟,艳得煞人……从御座上传来皇上坚而冷的语声,惊回单融的思绪。

“朕不信术法之力。”

皇上一字字道。

这语声,仿佛注了铁,浇了冰。皇帝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冷酷的铁色,似寒铁融化后覆盖了他英俊的脸,“若是皇后忧心承晟,破一回例,也无妨。”他深长的目光越过商妤,投向殿外昭阳宫的方向,“此事,皇后自行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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