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22)

作者:寐语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 架空 权谋 家国情仇 八百里封邑,销却黄泉一诺。 南之梧桐,北之乔木,一身相许两国君主。夙昔情苦,半生姻约,自杀戮血色中起始,于世事苍茫中沉浮。长公主、太子妃、皇后……她身负天下女子最尊贵而沉重的名头,百年之后,红颜飞灰,留诸青册的名字,终是祸国妖后,还是一代女主;他与她是帝后,也是夫妻,几许爱憎聚散,几度厮杀辗转,烽烟夕阳下可有一人如约归来?点击展开

那时怎能想到,重逢竟已是家山梦断,故土难归。而今的他,两鬓成霜,她则可笑地成了后宫里位尊而无实的昭仪。

恍惚里,商妤听见昀凰的声音。

她怔怔转过目光,见昀凰噙着一丝浅笑恰对沈觉道,“商昭仪也在此。”

他像是早已看见了她服色的变化,并无诧色,眼中有一脉柔软了然,“恭喜昭仪。”

她倒不知如何唤他才好,只得笑了一笑,“多谢。”

蓦地,皇上朗声笑了。

“昭仪,与你表兄相见,怎么如此生疏,是碍于朕和皇后两个外人在,碍了你们兄妹叙旧?皇后,不如我们回避……”

皇后像是就等着皇上这句戏谑,莞尔接过他的话,“阿妤与我情同姐妹,谁在此间是外人,谁便回避好了。”

皇上肃容回首,对侍立在旁的青蝉等人道,“听见皇后的话了么?”

皇后失笑,薄嗔地睨了皇上。

两人相视而笑,咫尺相对间,似有光华流转。

倒叫青蝉等一众侍婢进退不得,也不知皇上是戏言还是真意。

皇后目光斜掠,“若把人都遣走了,谁来温酒,谁来侍琴?”

顺着她目光所指,皇上瞧见了梅林深处,琉璃亭下,已设下的暖幛与琴案。

“观梅引鹤,琴酒在案,我一走,你倒有如此雅兴……早知如此,也不必同沈卿匆匆赶回来。”皇上这般说着,笑意却愈深,“既是自家人一同赏雪,朕来替皇后温酒侍琴可好?”

不待皇后回应,他回头笑对沈觉道,“借皇后的酒,也算朕为沈卿远来接风。”

觥筹错,相对笑饮,浇却恩仇。

天地间雪片纷飞如三月柳絮天,锦幛内暖炉生春。

翠樽雕觞,绵绵辛香。

商妤放下白螺杯,才觉察,三盏酒都温到恰好,唯有皇上杯中是冷酒。

她欲将那盏酒也温上,昀凰却摇头一笑。

尚尧笑道,“北朝男儿,生来喝酒就是凉的。”

沈觉将鹦鹉杯把玩掌中,徐徐道,“若非马背驰骋,无樽器之便,酒倒是以温饮为佳。”

“齐人先祖,不会为了温酒,便离开马背。”尚尧悠然笑,“即便不为强敌时刻来范,为了女人,也不能轻易离开马背。”

昀凰扬一扬眉。

“先祖还在游牧骑射时,女人不是娶来的,是抢来的。若是抢来的女人逃走,男人便骑上马,追去将女人绑在马上带回来。蛮人对待女人,便是如此,抢一次是抢,再抢十次也是抢。”

商妤向来不掩清高心气,不以为然道,“若是那女子逃得已远呢?”

尚尧淡淡笑,“若是你不想放走的人,千里万里也会追上去,踏平山川也要抢回来。”

此言一出,对坐的沈觉,也不由微微变色。

昀凰含笑端坐在侧,目光无需相会,唯心底雪亮,彼此心照。

他的话,是说给沈觉,更说给她听的。

两年前,若是沈觉策应成功,与她投奔了神光军,以十万神光军和殷川为倚,他要想再擒回她,除非起兵一战。若她以长公主的名义,令神光军起兵南下,召令州郡四镇兵马勤王讨逆,与裴家一决生死,虽艰难,也未必没有胜算。她对裴家早有防范,在明在暗,都有可用之人。若当年起兵,回奔南秦,是胜是败,都不会再归北齐,与他的夫妇之缘,也就斩断无余。

母子连心,自然她要将衡儿一起带走。

当他在宫门截住她去路时,是真真恨她绝情至此。

她望见他眼里森寒的恨,炽烈的怒。

他一字字冰凉地说,“朕成全你,即刻送你去殷川,昭阳宫你不必再回了。”

他一步步走到面前,从她手中夺走惊泣的幼儿。

她怕争夺伤及孩子,放开了手,失魂落魄望见他转身,蓦地攥住他的衣袖,“孩子今夜还没有喂过,他该是饿了,我再喂他这一回……”

他冷冷看她,“宫中有乳母,不必你费心。”

她不曾为自己低头半分,唯有此刻,为了孩子,流露一丝哀求。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哀求的目光,缓缓抽出佩剑,挥剑割断了被她攥住的袖角。

剑光再寒,寒不过他的目光。

夺走衡儿,他便将她绑在了北齐,如同他的蛮人先祖,将女人用绳索绑在马背上,任你再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今,故人在侧,杯酒在手,要将恩怨两清,他便将这话说透彻了——

即便当年,她真的出走南归,即便神光军平定了裴家,再度有南秦江山为倚,他也不会放过她。无非是倾举国之兵,踏平山川,秦齐之间,再来一场十年之战。

亭外飒飒,北风劲摧,吹得梅树婆娑,粉白殷红的落梅,点点穿织在漫天雪片里。

亭中樽前,一时静寂。

从北齐皇帝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踏平山川”四字,在昔日南秦少相沈觉的脸上,投下淡墨痕般的一线阴云,随即隐入笑容里,沈觉抬目,“所以,陛下便追到殷川来了。”

尚尧一笑,“正是。”

“至情至性,方为雄杰。”沈觉擎杯在手,侃侃笑道,“北齐今非昔比,上下开明,陛下雅量,亦不是蛮人可比。”

尚尧深邃目光变幻,语锋陡的一转,“朕也绝非君子,君子是做不成君王的。”

一帝一相,一线间,目光交锋如电。

脸上变色的是沈觉,无动于衷的是昀凰,哪怕尚尧这话,实则是说与她听的。

他行事多爱出人意料,不辞而去,她已有五六分猜到。

今日再与沈觉一同现身,昀凰心中便是八成笃稳的明白了。

她和他各自等待的时机,也该到了。

这一回,他的深心与她的暗营,不谋而合。

不负十万神光军在雪域的苦守,南征复国,指日可待。

口口声声不是君子,实则,他比许多道貌岸然者磊落得多。

无论是为她,还是为江山,他都会全力助神光军南征复国。

只不过明言在先,他要他应得的回报,不是君子之酬,而是君王之惠。

如此,再好不过。

昀凰慵然推杯,将酒闲闲置在尚尧面前,“谁要听你们这无趣的君子蛮人之论……阿妤,我俩原说趁雪中梅开,琴笛相合,却被这两个不速之客扰了。”

“皇后恕罪。”

尚尧笑着接过她的酒,一瞬从凌然生威的君王,换回了温雅倜傥面目,俨然一个平常夫君,替她将半盏酒自然而然地饮了,“你才伤愈,少饮些。”

商妤含笑起身,取了玉笛在手,向昀凰敛襟浅施一礼,“世间男子便是如此不解风情,妾也听得乏闷了。妾身技艺不精,论吹笛,家兄才是师从大家。不如这一曲,还行家兄与皇后相合?”

沈觉闻言看向昀凰。

昀凰横眸流盼,宛声问向尚尧,“敢问陛下,愿闻玉人吹笛,还是……”

尚尧朗朗笑着,截过她这半句话,“皇后果然知晓朕心,沈卿还是与朕一同恭聆仙音吧。”

沈觉望着昀凰将那具久违的琴,轻置案上,目光亦有些恍惚了,上一次见到这具琴,还是在栖梧宫中。

她纤如玉裁的指尖,拂过琴弦,一声绵绵轻音,荡起他心底无限怅惘。

昀凰低了头,目光凝在自己指尖,徐徐道,“许久不曾碰过,故弦已旧,这弦是今日新换的。”

沈觉心下一黯,隐痛莫名。

行宫两年,她不曾碰过昔日不离手的琴,自是因为,还在恪妃三年孝期。

那是他永生愧对她的罪疚。

不能保护她母妃周全,甚而假言隐瞒,编造一番让她平空欢喜又终是绝望的假话,好让她相信,恪妃未能如约入齐,是因南秦宫中御医,有了法子医治恪妃的失心症,要将疯癫多年的恪妃治好,再送来北齐与她母女团聚……他深知,当她听着这般谎言,有多少欣喜,日后定有多少对他的失望痛恨。

可这谎,不得不造。

尔后,一错再错,辜负先帝所托,辜负她所信。

哪怕如今相见,她云淡风轻,不言过往。

可在她面前,他终是一世不能自恕的罪人。

“新弦趁心,还是旧弦应手?”

尚尧擎杯斜倚,似笑非笑问。

“趁不趁心,陛下应从曲中听。”

昀凰莞尔。

第九章 下

素手凝,娥眉低。

玉徽朱弦,琴心初定,一时恍若风悄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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