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夫人(21)

……

汪毓文望着闪烁的烛火，问：“扶度是不是厌我了？”

红果叹气劝道：“太子殿下那样的人，为了您才掺和进了夺嫡的凶险事情。您怎么现在还疑他呢？”

汪毓文想着方才见到对方的模样，“我听说，他院内有不少美人。今儿隔得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二夫人生的明艳美貌，大夫人端庄秀丽。”她鼻头梗塞了，“我现在是这样的身子，他，他肯定厌了我的！”

她坐直了身子，擦了擦眼角，“想个法子，给我父亲递话，问我该怎么办。”

红果心中一紧，若是放在汪毓文还没进宫的时候她还会劝解几句，但这几年在宫内，汪毓文的心意越发难测，而且看着似乎对庙堂有着心思。她压下心中思绪，点头应下了。

第 34 章

王内侍点头应下了。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晏端转过头看王内侍问。

王内侍愣，“奴婢一个阉人晓得什么？”

晏端笑骂，“惯会找借口！”

……

“三夫人不上去？”

她看了眼笑嘻嘻的小厮和马车周边的人，“自然是要上去的。”

等上了马车，颠颠簸簸的走起来的时候，姜久乐的心越发凉了，这不是往城外道观走的路。她撩了帘子往外面扫了一眼，看见在马车边走动的人群，又垂下了帘子。

是进宫的路。

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带引下七拐八弯的绕了好些圈，前面的内侍停了脚步，“到了。”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帕子，看着庭中冲她笑着扬手的男人深吸了口气，“请陛下安。”

晏端不在意的挥手，“你就是老五家里的那个三夫人？行了，先坐着吧。”

姜久乐恭敬的低头寻了处位置坐下了，坐在上首的男人又道：“你跟汪家那位看起来倒没一点相像，那小子改性子了？”

她只拘谨的笑，不说话。

晏端看了她一会，“现在他去了江陵那边，打着什么治理水灾的幌子。朕看他是联络那些世家去了，换句话说，你要是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估计是谁也救不了你。”

姜久乐静默了会，“陛下是想让妾死？”

晏端咂舌，“话不是这么说。他胆子大，连自己亲爹女人的床都敢上，朕也打算来恶心恶心他。”

她惊得抬头，看见对面的男人笑的恶劣，“三夫人怎么看？”

姜久乐觉着这父子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啧，”晏端皱眉，“他睡老子的女人，朕还能再睡下去。如今换朕睡他的人，他难道就不敢睡了？”

这是敢不敢睡得问题么？！大周风气虽是开放，却远不到父子共享一女的事情。就算是晏宗那样的性子，向来也是只有他讨别人便宜，没有自己吃亏的道理。

她撑着脸道：“殿下若是知道了，想来也是只会赐妾一死。”

晏端打量了她会，“要是朕非要呢？”

姜久乐往庭外的水池看了一眼，冲晏端笑的恳切却不说话。

晏端也看了那水一眼，“就这池子你要是能淹死，也算是门本事。”

姜久乐脸上笑意一僵，叹了口气，“陛下这么七拐八弯的召妾来，不是为了这档子事的吧？”

晏端摸了摸手里的暖炉，惊愕：“为什么不能为了这档子事？”

姜久乐胸中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噎着看他。

晏端见她这样笑的不行，“朕要是早知道有你这样的人，就先叫姜家送进宫了。”

姜久乐僵笑，不答话。

“老五年龄小，当初为了汪毓文那女人改了性子，去争这嫡位。”晏端说闹够了，拿指尖摩挲着暖炉上细小的孔洞道：“只是那女人实在是留不得，但朕看他还有些不舍。做父亲的总不好意思下狠手，所以。”他看着姜久乐笑的诡异，“还想请三夫人来下这个狠手。”

“一个女人碍事就够了，”晏端收了玩笑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姜久乐道：“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汪毓文，可不能再出个姜久乐了。”

“当然，朕也知道这世间美人如许。如今少了你一个姜久乐，日后或许还有个谢久乐，于久乐出来。”晏端又恢复了方才的懒散模样，“只是能少一个少一个，三夫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陛下居然信妾在殿下心中，这么，”姜久乐思索了一会，才道：“有分量？”

晏端看她，“三夫人可莫要妄自菲薄。朕还是第一次见老五那傻小子主动和人说他那档子事情的。光看这个，老五就足够看重你了。”

这宫里竟是处处都有这位圣人的耳目，姜久乐心中微惊。如今再借她之手，除掉汪家女郎。等晏宗从江陵回来，知道这事怕是要恨极了她，于是一箭双雕。

“朕看你对那个傻小子也算有几分情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他？”

想来这便是阳谋，纵是你明知这事不好，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往里跳。她看了晏端一眼，想到先前碧桃说晏宗在她昏睡时握着她手的事情，不知怎的竟开口道：“妾要如何去帮？”

第 36 章

“要说朕最讨厌你哪里，应该就是这个非要别人给台阶下的样子。”晏端听得差不多了，这才从里屋走出来。

汪毓文看他，“陛下让这种人送我上路？未免也太不够格了些。”

晏端看了一旁的姜久乐一眼，“有吗？朕倒觉得蛮够格的，生的好看，嘴也能说，这不把你气个半死？”

“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罢了。”汪毓文只冷笑，连再看姜久乐一眼都不愿。

“哟，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有趣儿。”晏端惊愕，“你连朕儿子的床都敢上，现在说别人不知礼数？汪毓文，你晓得礼数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同床共枕五年，汪毓文确实药坏了晏端的身子，但晏端也晓得汪毓文的死穴在哪里。

“陛下话不可这么说，贵人能得大周最尊贵的父子俩喜欢，手段可是了得非常。妾看就是这京里最有名的花魁娘子都做不到。”姜久乐适时插嘴道：“汪家太太可厉害呢。”

晏端笑出了声，“可不是？比那些青楼娘子们本事都了得，汪家太太真是厉害。”

汪毓文恨得看她，“你以为到头来扶度会放过你？”

姜久乐摊手，“可惜贵人看不见了。”

晏端摩挲着下巴，看着姜久乐十分满意，又转头望汪毓文道：“你大概是在等你父亲入宫救你吧？”

汪毓文越发惊慌，面上却丝毫不显，“陛下把我身边的人摸得透透的，我又如何等我父亲来救我？”

“你身边又不是只有红果一个人，”晏端看着她，“不过话说回来，外男不得召见就私自入宫的，该当何刑？”

“自然是圣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姜久乐看着静如死寂的汪毓文道。

“我之前喜欢你喜欢的紧，什么祖上清规，后宫律例，”晏端倚在榻上，“你想做什么都一并让你去做了。但朕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想让我死。”

汪毓文颤着眼睫看晏端，眼内泪水满溢，却咬了唇不说话。

“那些读书人们都说一颗真心不能分成两块，朕看你分的倒是很齐整。”晏端掩在阴影里面看不清面容，“只是不知道分给老五和朕的哪块大些。想来你汪家觉得朕老了，是该给太子让位了，才让你这么做了。”

“看来你那颗心也不值钱，”晏端突然把茶杯摔到了汪毓文面前，碗内滚烫茶水结结实实的洒在了她的脸上，“你想护汪家青云直上，朕就偏要把你汪家一脉屠戮干净，一个不剩。”

汪毓文听了这话立时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陛下！陛下！求你看在往昔情谊上就放过汪家吧！”

晏端捂着嘴咳了几声，“不用急，到时候都一个一个的下去陪你。”

姜久乐眯着眼看两人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无趣到了极点。这世界爱恨痴缠，到最后居然变成这样一个场面。于是垂了眼睫，望着那地面堂而皇之的发起呆来。

过了不知多久，等她在反应过来只看见那女子倒在地上，茶碗里的茶水撒了一地。窝在软塌上的男子也看着女子的尸体怔怔出神。

“朕以为看她死了心里会有多难受，”晏端突然出声道：“却没想到，心里面没什么感觉。”

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