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30)

王三心思活络，朝张麻使了个颜色，后者心神领会，寻了个空档，举着刀朝忍冬身后的清荷逼去。

忍冬心中大惊，若回身去救，便露了个大破绽给张麻，自己十有八九会受伤，或者

可忍冬似是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目眦欲裂，拼着受伤，毫不犹豫的转了身。

张麻心中暗喜，心道：小子刀法不错，只是对敌的经验到底是少，生死关头还想着去救人。

忍冬眼前只有提刀要伤清荷的王三，早已经顾不得欺身将近的张麻。

王三起跃几瞬便到了清荷身边，清荷睡的极沉，没有醒着时的冷，只有美和艳。王三见月光下仙子美貌不可方物，鬼迷心窍的想，这小娘子，摸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想着想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上了清荷的脸。

忍冬见王三一双粗糙黝黑的手在清荷脸上上下逡巡，着了魔似的大叫一声。王三沉浸在清荷的美貌中，心神荡漾，浑然未觉。

眼见着那双手一寸寸往下，忍冬恨极，举手扔刀，正中王三后心，王三带着痴迷的笑，歪在了清荷身上。

死时，面上还带着喜悦，小娘子好美，皮肤又白又滑，身上的味道也这么香。

忍冬练武以来，从来只与师父和裴九过招比划，点到为止，就算与流氓地痞打架，也多是赶走对方即可，不求性命，未造过杀孽。

杀人见血，还是第一次。

王三毙命后，忍冬愣了片刻，心中说完全没有惧意是假，饶是他心机再深，再智慧无匹，头一次杀了人，还是有片刻失神。

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忍冬见王三带着满足的笑，倒在清荷身上，那双手也一上一下的耷拉在她身上，心中大怒，正要去扒开王三的尸体，张麻已经同他咫尺之遥。

张麻自从落草为寇，便一直和王三搭档，两人情同手足，立过同生共死的誓言。如今王三被杀，张麻怒火中烧，带了十足的杀意，心想管它三当家的交待，我定要弄死这小子。

忍冬失了武器，面对张麻招招凌厉的钢刀，只能闪躲腾挪。

一时间，张麻竟然也奈何不得他。

忍冬瞥见地上有一段粗木枝，一头甚尖，正好做个武器。心中暗喜，连忙寻个机会捡起树枝。

忍冬简易武器在手，张麻更觉吃力。又斗了半响，他灵机一动，如法炮制，将手中剑向躺着的清河掷去。

忍冬骇然，飞身回挡，伸出树枝大力一击那柄钢刀。钢刀受了外力改变了方向，朝着一颗大树飞去，终于“叮”的一声，直入巨木。

忍冬心中稍定，不料却觉得右背一凉，原来是张麻掏出一把匕首向他刺来。

“去死吧！老子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小贱人给王三陪葬！”张麻吼道。

忍冬听到张麻的话，微微蹙眉，心中恨意更胜，虽然被匕首刺了一刀，却越战越勇，一截木枝虎虎生风，舞得像一把绝世宝剑。

忍冬稳而狠，张麻急而乱，又拆了十余招，忍冬终于将手中木枝刺入了张麻心脏，一时间鲜血四溅，忍冬白如美玉的脸上，也溅上数滴。

然这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添了几分魅惑和如修罗般的狂傲。

张麻已死，忍冬忙奔到清荷身边，大力掀开了王三尸体。

王三大约手上有不少黑灰，清荷的脸上留下了许多黑印，被清荷脸色一衬，更显突兀、刺眼，衣服也皱的乱七八糟，还沾了王三的血。

忍冬又怒又怜，抬脚将王三的尸体踢到老远，又跪在清荷身边，用手轻轻的擦着清荷脸上黑印。

恰在这时，清荷悠悠醒转。

先是被忍冬脸上的血，和那种专注的眼神一震，接着她发现睡在荒郊野外，头顶满天繁星，身上还盖着忍冬的外套。

清荷伸出手，触了触忍冬额头，傻傻道：“血，你受伤了？”

第 27 章

忍冬抓住清荷，柔声道：“阿姐，这不是我的血”，声音中有不自知的的柔情和笑意。

忍冬没察觉，清荷也没能发现，因为她发现四周空空荡荡，除了他们和地上两具尸体再无其他。

清荷疑道：“他们呢？”

忍冬受了一刀，方才被恨意支撑，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将歹人毙于刀下。

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伤口生疼，不欲让清荷担心，强撑道：“昨晚投宿的是家黑店，掌柜的给你们喝的酒有问题，我只来得及救你出来。”

奇怪的是清荷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用一种相当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忍冬，似乎不愿放过他每一个表情。

半响才道：“我要回去找他们。”

清荷的声音听着又冷又硬，忍冬岂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不禁心往下一寸寸沉，道：“阿姐不相信我。”

清荷依旧道：“我要回去”，说罢起身就要往回走。

“阿姐”，忍冬抓住清荷，急道：“现在回去就是以卵击石，裴九武功在我之上，新曲他们不会有事。”

“你！”清荷气的眼前有些发黑，怒道：“他们是你至亲手足，你既然发现异状，为何不提醒？明明可以一试，你又为何不救！”

忍冬死死拦住清荷：“那般情况下，要么救一人活命，要么打草惊蛇大家一起跑不脱。”

清荷气的有些发抖，忍冬见了想握她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想到弟妹们生死未卜，清荷用力挣脱着忍冬怀抱，忍冬喃喃道：“阿姐，别去，别去，求你了，你恨我也好，打我骂我也罢，千万别回去，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清荷逃脱不了这个怀抱，心中又急又怒，只能疯了似的捶打忍冬，口中道：“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如此。”

忍冬欲言又止，在月光下淡淡瞅着清荷。

其实世道如何，世人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要你没事。

忍冬伤口一直没处理，加上心情起伏，再和清荷这么一番用力撕扯，失血渐渐有些多，脸色越加苍白，声音孱弱：“阿姐，别动了。我疼。”

说着手上渐渐失了力道，不多时，便晕了过去，带着清荷也扑倒在他身上。

清荷这才意识到，忍冬受伤了。再一看刚才碰到忍冬后背的双手，亦是鲜血淋漓。

忍冬晕了过去，眼下是没人再拦着她往回赶了。

清荷呆坐在地上，看着忍冬紧闭的双眼，又朝着客栈的方向看了几眼。一咬牙，跪在忍冬身边，冷静道：“忍冬，坚持住，阿姐给你处理伤口。

清荷一叫忍冬，忍冬似乎有所感应，又幽幽醒转，看见清荷还守在自己身边，虚弱道：“阿姐，你自己走吧。我现在受伤了，不能保护你了，没准还会拖累你。”

清荷道：“别说话了，省点力气。侧过身，我看一下伤口。”

清荷虽然态度不好，但到底没有离他而去，忍冬心中很甜。

他的喜怒哀乐似乎自打出生起就系于一人身上。她对他白眼相向，他便惴惴不安，委屈万分。她对他温柔和善，他便欢天喜地，如逢久旱甘露。

清荷见忍冬伤口不大却很深，白肉翻起，血流不止，还好不在要害处，心中稍定。

忍冬感受到了清荷温柔心痛的目光，似乎还感觉到了清荷淡淡的气息，不知为何，不但右背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没来由的还有些紧张，脸也有些微微泛红。

彼时天地静谧，月光隐隐绰绰。

天气还未回暖，忍冬却不觉得寒冷，出神道：“阿姐，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呢。也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杀人。”

清荷手下一顿，片刻后有些哽咽道：“你受苦了”，忍冬听清荷声音有异，想要转身，却被清荷轻轻按住，又道：“忍冬，都说人生如苦海，咱们的人生仿佛更苦。”

忍冬脱口而出：“虽然人生很苦，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觉得苦。我会永远守护你，只守护你。”

清荷觉得忍冬果然还是有天真的一面，有些感动，也觉得有些好笑，寻常姐弟，哪里用得上这般赌咒发誓的。

她道：“傻孩子，这般嘴甜。等到了洛阳，也是时候该认识些女孩子了。”

从前在茂乡，女孩大多以嫁作人妇，继续务农为人生目标，确实和顾家人走的路相去甚远，故而在茂乡这么多年，忍冬的情窦始终未开上一开。

清荷思及至此，又觉得顾府命途多舛，不免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