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68)
“稚登！”
“诶，湘兰！”
“还记得那一年大雪天在玄武湖的重逢吗？真像是上天安排的！”
“是啊！”稚登说：“我本来也没想去玄武湖的，不知怎么还是去了，谁知道就遇到你了。”
我说：“因为连上天都不忍心我和你分别，所以有心要把我们凑在一起！”
晚上，稚登还在勤勤恳恳练书法，我在一旁挨着他做鞋子，不时的往炭盆加一点炭。
稚登说：“何苦呢，鞋子容易买，再不济叫底下的人做几双也够了。”
我说：“那怎么抵得上我亲手做的呢？你穿着我做的鞋子，就想着这是我的心血，你心里暖和，我也高兴啊！”
稚登说：“要我说，你分点心思给福儿做双暖鞋最要紧，她现在应该肚子不小了，也没公婆父母照应，阿胜还时不时来我们跟前做事，福儿也很不容易。”
我笑道：“哪里轮得到你操心，她的鞋子我早就叫阿胜带回去了，只是我担心她没有炭，福儿现在一心一意要好好过日子，一定是很节俭的，凡事肯将就。”
稚登说：“明天我和你一起送炭去，顺便看看她。像那些婴儿需要的东西，也要开始准备了，你想想，光是包被、尿布、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还有我不懂的杂七杂八的，就不知道要准备多久，还有福儿到时候需要补身子的，也要预备，万一提前了呢！”
我笑道：“福儿怀了宝宝，你都这样细心，可想而知将来我有了孩子，你会怎样体贴！”
稚登说：“你生孩子，我要事必躬亲！”
第二天，合欢斋一群人同去看福儿。
她的小家虽然简朴，但充满温馨。
正院子里一树腊梅盛放，厨房烟囱冒着烟，一眼看过去，处处干干净净、井然有序。
我便知厨房有人，走到厨房门口：“这个点怎么才吃午饭呢？”
阿胜在炒菜，福儿在灶口添柴，见我来了开心得站起来：“姐姐，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胃口多可怕，午饭才吃一会儿，又饿了，阿胜说把饭菜热一下让我吃。”
我说：“这种天气一会儿就放冷了，这样吧，我叫阿隆拿个炉子来，可以成天炖着粥啊菜的，你随时可以吃点。”
福儿笑道：“我哪有这样的富贵命呢，快别叫他拿，姐姐好心给我炉子，我也舍不得炭啊！”
我笑道：“傻丫头，我带了许多炭来，你就是炖十个炉子也够你用的，就算你不够了，只管开口问我要就是了，有时候我也忙得一时看顾不到，你自己别见外才是。”
稚登也打起厚帘子钻进厨房：“你们只管说你们的，把我们一堆人冻在外面！”
福儿连忙迎过去：“哎呀，我真是糊涂，来了许多人吗？”
阿胜和福儿连忙去招待我们到厅里坐，阿胜急急地烧炭，我责问道：“难道没有客人来，你们就这样冻着吗？”
福儿说：“其实没什么的，大多数时候，我就在床上拥着被子做点小衣服小鞋子，也不怎么下床的，用不着炭火。”
阿胜说：“我每次烧点炭，她都生气，说我大手大脚不为孩子着想。”
我嗔道：“福儿，以后不能这样傻了，你光想着孩子，要是你自己身体垮了，谁来照看你的孩儿？你现在把自己养好，孩子才能在肚子里长好呀！”
福儿拉着我的手：“我和阿胜经常说，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俩这辈子都要跟着你和王公子，任你们驱使。往常我跟着姑娘，一味的偷懒好吃，调皮捣蛋，想想就惭愧，我凭什么受这样的恩惠啊！”
稚登说：“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你想想，湘兰要是没有你们，怎么熬过那么多孤单的日子？你们就是她的家人啊！”
阿胜说：“福儿的饭菜我怕又放冷了，让她现在吃吧，吃了再聊。”
我回头对阿隆说：“你回去到厨房领一个大火锅来，中间加炭那种。”阿隆飞快跑出去了。
福儿的饭量果然惊人，满满的堆成小山的一大碗饭，她埋头瞬间吃完了，还说感觉像没怎么饱。
我笑道：“刚刚我不该着急，应该叫阿隆回去叫几个人送点米和菜过来的。”
稚登说：“不妨事，回去以后，把这里需要的列个单子，再一并送来。”
福儿说：“我们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你们万分之一的恩情！”
我说：“你别乱想，好好的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和阿胜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才是我们所有人希望看到的。你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羡慕你呢，你生了孩子，就更是我们的骄傲了，我们这些姐妹哪一个比得上你啊！”
福儿说：“等我孩儿出生了，我一定让他认你做干娘！”
稚登说：“老人们常说，多抱抱别人的孩子，就更容易怀孕。到时候你的孩子出生了，叫湘兰多抱抱，她就会沾你的光怀上孩子了！”
福儿拍手笑道：“真的吗？太好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福儿依依不舍，送到门外还要往前送，我挥手说：“回去吧，再送就送到幽兰馆了！”
福儿抹着眼泪：“姑娘，你一定有福报！我每天都为你祈福！”
稚登说：“快回去，冻坏了自己，孩子也跟着遭殃！好好生下宝宝，这么多人疼他呢！”
阿胜搀着福儿，向我们鞠躬作揖，将福儿往家里拽。
☆、第66章：呵手试梅妆
太冷的天气，连化妆都是难的。
我的妆容一般都是自己上手，也有时候让月妍帮忙。天寒地冻的日子，我们都懒散起来，顶多扑点粉画个眉毛完事了。
稚登早上裹着被子看我对着镜子，笑道：“听说以前上官婉儿得罪了武则天，在额头刺了字，她创造了梅花妆掩饰，没想到更好看了。要不我们今天也试试？”
我说：“但我对梅花妆没什么研究啊！”
稚登说：“我们就看看书里怎么写的，模仿一下，下雪的天气和梅花妆最相配了！”
月妍和阿隆很殷勤地到院子里攀折梅花，将花瓣给我贴在额上，稚登说：“真的花瓣倒不如画的好看。”
说着，稚登就提笔帮我在额上画梅花，鲜红的花瓣娇艳欲滴，侍儿都围过来说好看。
稚登说：“近来我听说很多侯门千金用鲥鱼的鳞贴在脸上遮住雀斑呢！”
月妍哈哈笑道：“不腥么？”
稚登说：“想必还要扑香粉吧，我也没见过。还有晕酒妆，用胭脂涂在两颊，仿出喝醉酒的样子，也别有风情。”
月妍说：“你生来是个男子，可惜了！”
稚登说：“我若是个女子，必定名震秦淮河！”
我们都大笑起来。
我问：“王世贞还在金陵吗？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他坐一坐？他学问高深，上次见面让我如沐春风。”
稚登说：“应该还没走，那就去吧！”
冒着风雪，我们去找王世贞，谁知侍女说：“他说枯坐无聊，踏雪寻梅去了！”
稚登笑道：“果然他不是个俗人，我们应该来早一点的。”
我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去吗？”
稚登说：“既然出来了，不玩玩怎么划得来？我听说金陵城里有玩冰嬉的，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什么是冰嬉？”
“你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怎么连冰嬉也不知道？冰嬉多半是穿着冰鞋滑冰，但在咱们秦淮河，必然是以女子为中心，所以少不了冰上歌舞，我虽没看过，也猜得到。”稚登说。
“那我们怎么知道哪一家有呢？”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只管坐车沿着大道慢慢走，那些有新鲜花样的自然会出来揽客的，我们留心着就是了。”他说。
果然，在这样的冷天，秦楼楚馆门口依然都站着招揽的人，喊的无非是些我往年在红袖楼听惯了的话：
“新来的姑娘，十二个！个顶个的美如花！十三四岁，才长大的，苏州买来的！”
“新来的戏班子，想听什么有什么！”
“不为佳人为了好茶也要来坐坐呀，恩公留步啊！”
也有可人馆那样的风格：
“清吟小班，诗词歌赋花酒茶！”
好不容易遇到一家喊的是：
“冰嬉咯！冰嬉咯！冰上蹴鞠！冰上歌舞！”
稚登说：“走，去看看！”
我们一进门，就受到热情接待，几位姑娘迎上来问是不是要看冰嬉，我们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