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55)
她缩在墙角，稚登转过身将她护在身后。
我顾不得羞耻，当着满屋人的面，撕扯着他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你怎么可以把别的女人带到我的床上！你怎么可以纵容她动我的宝贝！由着她骂我！你还不如杀了我！”
稚登在众目睽睽下羞愧难当，只是说着：“叫他们都出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撕心裂肺地哭道：“怎么好好说？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王稚登，十年来，我的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了你，什么也不图，你在干什么？你的良心痛不痛？我问你，痛不痛！”
他说不出话，够着那个女人的衣服递给她。
月妍也像变了个人，劈手就把衣服夺走，呵斥道：“穿什么？窑姐怕什么羞？千万人见过了睡过了，还在乎多几个人看看吗？我们也见识一下金陵第一艳女是什么样的风情啊！”
福儿咽不下这口气，鞋子也没脱就跳到床上去，把小怜的头发揪着，将那些点翠头饰一件件硬生生从她头上扯下来。小怜哭喊着：“疼疼疼，别……”
福儿朝她脸上啐道：“不要脸！我挨着你都恶心！”说着把我的点翠头饰一一收在妆奁里，捧到桌子上。
我浑身颤抖得像筛糠：“王稚登！你滚！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准你住！你欠我的钱，赶紧想办法还给我！现在就滚出去！”
他迟疑着：“湘兰，你误会了……”
我哭着喊道：“误会什么？我的眼睛骗了我？滚！我这辈子不想见到你！”声音嘶哑，我已经无法控诉。
跟了我多年的侍女小厮都跟着哭起来，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喜儿说：“姑娘犯不着怄气。”
月妍上前一把将小怜揪下来：“滚下来！”又揪着王稚登：“滚！”
我哭道：“阿隆，去……把这张床搬出去烧掉！”
☆、第54章：曹云深，谢谢你！
阿隆迟疑着：“这张床是黄花梨木的，烧不得啊！”
我转过头去喊阿胜：“你去，阿胜，你烧！”
阿胜试探着说：“我们搬出来洗洗吧，把被子枕头什么的都换掉。”
我不依：“烧掉！给我烧！”
月妍挽着我的手说：“要不，你们搬出去卖点钱分了吧，姑娘是铁了心不要的。”
这话一说，小厮仆妇们顾不得看热闹，都赶过来要帮忙抬床。稚登狼狈地拿衣服挡着自己下床来，小怜裹着被子躲在稚登身后。众人想到要分钱，哪里管他们俩的窘迫，推推搡搡把他们挤到墙角去了。
少了一张床的房间空了一大片，就像我心里多了一个大缺口。
看着只剩下我跟前的几个人，稚登慌忙把衣服穿上，又挡着小怜让她穿好。我已经无话可说，到福儿的小床上趴着，不想看见那两个人。
福儿却径自跑到我房里去，又喊又打地驱逐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出门的，也不知道稚登身上有没有钱。
贴身的几个丫头都是重情重义的，一整晚，她们围坐在我身边，全都没有合眼。月妍说：“福儿的床怎么受得住这么多人，有我在就够了，你们休息去吧！”
她们不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那样静静地陪着，坐着。
回想我的一生，有好多这样温暖的场景，所以我始终心怀感激。
第二天我们全都睡了一整天，结果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几个人斗鸡斗虫的玩到半夜才睡。
第三天，月妍说：“这样昼夜颠倒下去不好，我们要想个办法快活起来！”
阿胜说：“我去请曹公子来玩吧！”
我说：“别去叨扰他了，他是个忙人。”
阿胜说：“我去曹宅看看，万一他闲着呢？”
到了午饭的时候，曹云深来了：“难得你主动叫我来玩。”
我说：“先吃饭，吃了饭带我去玩。”
他对幽兰馆并不熟悉，因此一边走动一边张望：“你不是才到可人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卧房怎么回事？乱糟糟的，像打过架似的，床呢？”
福儿说：“王稚登带别人在这里厮混，姑娘把床也不要了，把王公子赶走了。不然我们哪里会这么快回来啊，跟可人馆招呼都还没打呢！”
曹云深说：“所以你们叫我来，是带湘兰散心的意思是吗？这样吧，我们去十里坡打猎吧！春天山上的兔子多，打回来下酒！那里有我们曹宅的厨子，是蜀地来的，做的兔子别提多美味了！”
我说：“嫂子会不会介意？”
曹云深笑道：“你的事她都知道，她很佩服你呢。可巧她带着孩子回去了，说是虫子多，到夏天避暑再来。她说不定还怪我不接她来一起乐呵呢！”
我笑道：“那好，我也巴不得过一过乡野生活。”
到了十里坡曹云深的木房子，我们片刻也不想休息，缠着曹云深去玩。曹云深说：“我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侍卫统领，最会的就是走马骑射，你们要不要先看看我射柳？”
我们都欢呼说：“好！好！”
曹云深让我选一棵柳树，我说：“就选池塘边的这棵！”
曹云深对福儿说：“小家伙，闪开闪开，小心中了箭，晚上做成兔子肉！”
福儿迅速跑得老远，我们也都躲到曹云深的身后。
曹云深回头问：“湘兰，你说吧，要哪片叶子？”
我飞快跑到树边指着说：“这个！”
只见他弯弓搭箭，我说：“等等！我先走开！”
他笑道：“你相信我的技术吗？其实不用走，我刚才吓福儿的，我怎么会伤到你呢？你就站在那里，手捏着那片叶子，看我能不能正中叶子中心！”
我摆摆手：“不不不，算了吧，我怕我的手废了！”
他回过头：“谁敢？”
阿胜和福儿一起喊：“我！我！”
曹云深说：“福儿吧，看你怪可爱的！”
福儿蹦蹦跳跳跑过去捏着叶子，我躲在曹云深背后。
曹云深用力拉弓，嗖的一声，箭直直的飞了过去，正中那片叶子的中心！
福儿惊得闭上眼睛，一头冷汗。
我们都拍巴掌，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曹云深说：“我对外总说能百步穿杨，这才二三十米，没什么厉害的。走，别耽误时间，打兔子才是头等大事，天黑了就看不见了，想吃兔肉的跟我走！”
可我们都是一群不会骑马的女子，曹云深说：“那只能我和阿隆、阿胜各自带一个，其余的你们去屋里歇着，或者在外面玩玩，等我们带兔子回来！”
我说：“我自然要去的。”
月妍说：“湘兰去哪里我去哪里！”
福儿嘟着嘴：“那我呢？我也想跟着你啊，你偏心！”
阿胜说：“那我带你吧！”
福儿嫌弃地说：“得了吧，你会把我摔死！”
阿胜说：“那我带月妍咯！”
阿隆说：“我带月妍，我才不要带福儿！”
阿胜说：“哎，算我倒霉，福儿，来吧，谁叫我心好呢！”
阿隆和阿胜虽然会骑马，但是带了个人，何况是娇滴滴的女孩子，都慢吞吞的，紧张兮兮，曹云深笑道：“那我就不等你们了！”
说着跃马扬鞭，疾驰而去。
一眨眼的工夫，我们就把他们四个甩在后面，完全看不见了。
曹云深说：“湘兰，我梦想中的事今天实现了！我曾经多想带着你远离那些莺莺燕燕的地方，和你策马奔腾，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说：“你别说这种话，你是有家室的人！”
他说：“是啊，所以我现在没什么奢求，我觉得你做我妹妹，我带你出来散散心，也是很开心的事。”
我张开双手，任头发在风里纷飞，大喊着：“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飞起来了！”
曹云深说：“看，兔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箭已经飞出去，一只兔子倒地。
他骑马快赶几步，下马将兔子拴在马上。
我说：“好残忍啊，看着我心里怪难受的。”
曹云深笑道：“我看你吃肉比谁都吃得多，这时候又说残忍，你不想看到血淋淋的兔子，你只想看到做成菜的兔子肉吧？”
我也笑起来：“好吧，那你继续，我是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