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狸(28)
本来汲黯刀刀见血的话,被公孙弘使了招化骨绵掌失了功力,只能恨恨作罢。冷哼一声,改日再战!
虽然是他在朝堂上一路发起攻势,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回家的一路上气哄哄的,脸色比往常更黑!
桑弘羊知道他的牛脾气,也不劝他,“走,请你喝酒去,见见长安城的奇人。”
两人乘着轿子来到食仙居门口,汲黯看着桑弘羊发问“你要见的奇人就在此处?”他可忘不了,这是他平生唯一骂败仗的地方。
桑弘羊笑着点点头,当先走进去。
久儿笑嘻嘻的瞧着白蒙“爹,你这子落的不对,左侧两位更好。”
白蒙改了棋子,狡辩道“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不如咱们来下五子棋啊!”
桑弘羊哈哈一声大笑出声,“贤弟好雅致。”
白蒙起身笑“桑大人见笑,久儿,去把咱们的三月春泡一壶,小心些,别烫了手。”
久儿小跑上楼拿茶叶。
白蒙正欲说话,却看到桑弘羊身后的汲黯。拜汲黯所赐,她小狐狸的大名已经在长安城叫响了!白蒙忍着气“几日不见,汲大人别来无恙啊!”
汲黯冷哼一声,神情不屑,对桑弘羊道“如果这就是桑大人口中的奇才,汲某实在不敢恭维!”
桑弘羊对两人的事情也有所耳闻,道“汲大人不要小看我这位贤弟,货币改革和具体的实施办法,白贤弟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见。”
汲黯不信“商人本性!汝仍刁女,有何才能?”
白蒙对他这种态度早习惯了,冷笑“我确实商人本性!多亏了汲大人,我小狐狸的名号在长安城可是人尽皆知,食仙居的生意更好了!”
汲黯大怒“你!”
久儿捧着茶“爹,茶来了!”
白蒙把一碗茶推向汲黯“汲大人这次怕不怕我害你?”
桑弘羊向白蒙作揖“汲大人性情直率,心无恶意,贤弟不要介怀。”
白蒙一笑“长安城中谁不知道汲大人刚直不阿,不畏权贵,连当朝皇上都敢骂,我又如何会介怀呢。只是我爹是我爹,他做事情我无法干涉;我却是我,汲大人可要分得清楚。如果我有何事做的不妥,汲大人尽管提出,白蒙洗耳恭听,我只是一介小小寒民,虽为女子,也知道自尊自爱,无缘无故,受不得万夫千指。”
一番话,又软又硬,听的汲黯老脸青白交加。
“桑大人,你看久儿这孩子如何?”
桑弘羊点点头“小小年纪算数已算一流,极好。”
白蒙一笑,拍马屁道“我知道桑大人十三岁就‘以心计’入赀为侍中,言利事,析秋毫。所以我想请桑大人教教久儿。”
桑弘羊推推手“贤弟何须自谦,以贤弟才能,教久儿有余。”
白蒙摇头“我虽然心知为多,但无系统理论,讲授不尽人意,而且缺乏实践演练。我没想过让久儿以后为官,只想让他多学习些知识,历练通达。”
桑弘羊点头“贤弟意思我明白,愚兄尽力而为。”
白蒙真诚感谢“多谢桑大人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看轻白蒙。”
桑弘羊佩服道“贤弟志向高远,愚兄怎会介意这些?不知贤弟以后有何打算?”
白蒙看着窗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眼光一收,看着汲黯“汲大人以为如何?”
汲黯冷冷发话“诚如你所言,我虽不齿你父亲,但你并无过错,有错了我再骂不迟。”
白蒙被这耿直的性子逗笑了“多谢汲大人,说不定以后有一天我这条小命还要汲大人援手施救呢!”
桑弘羊奇怪“这是为何?”
白蒙看着汲黯直言“刘彻现在虽没心思对付我,却说不定过几天就寻个借口抓我,这天下能把当朝皇上骂醒的,也只有铁骨铮铮的汲大人了。”
汲黯甩一甩袖子“你这小货,倒会讲话。”
白蒙喝一口茶水“不是我会讲话,是大汉朝有汲大人,百姓之福。如果不是汲大人,河南郡的十几万百姓恐怕都要饿死了。”
河南郡事件:武帝刚即位不久,河内郡发生了火灾,绵延烧及一千余户人家,所以皇上派他去视察灾情。他回来却向武帝禀报:“那里只是普通人家失火,百姓因为住房密集,火势便蔓延开去,不必多忧。我回来恰巧路过河南郡,眼见当地贫民饱受水旱灾害之苦,灾民多达万余家,我就趁便凭所持的符节,下令发放了河南郡官仓的储粮,赈济当地灾民。现在我请求缴还符节,并且愿承担假传圣旨的罪责。”这天下,能假持符节先斩后奏的,恐怕也只剩下汲黯这个缺心眼了!刘彻看着他一张黑脸,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自己又极为了解这憨人的耿直个性,就免他了罪,调任为荥阳县令。换了别人,感激还来不及,汲黯却认为当县令太耻辱,倔脾气一上来,非要称病辞官还乡。刘彻无奈,只得任他为朝中大夫。(说到此,大家也应该知道了汲黯的性格,也是非常有才的人物啊!)
桑弘羊是洛阳人,听白蒙这样说,也向汲黯道谢“说的极是,弘羊也代家乡父老感谢汲大人救命之恩。”
送走了汲黯,白蒙向桑弘羊作揖“多谢大哥帮我引见。”
桑弘羊看着她不解“你爹是当朝丞相,官职比汲黯为高,为何你要结交他?”
白蒙苦笑“我爹虽为丞相,但为人处事圆滑,恐怕不敢忤逆皇上,就算将来求情,大多也是无用。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放过。”
桑弘羊叹气“你为公孙弘之女,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事。如果你是汲黯家女儿,皇上恐怕连一眼都不敢多看你,别的不说,就是汲黯拼着把倔驴脾气,也不会让你入宫。偏偏你父亲是公孙弘,又和汲大人是死敌。”
白蒙灿烂一笑“那也不差,起码我有爹娘真心对我好。而且我相信,人定胜天!如果刘彻敢逼我,到时候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有时候真觉得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认识你,我桑弘羊之幸。”
白蒙举起酒杯,诚然道“我来长安这么长时间,喝的第一杯酒敬你!不为别的,就为赤诚相待。”
桑弘羊叹道:“愚兄惭愧,并不如贤弟胸怀坦荡!实是因为币制改革诸事不顺,才想相交请教一二!”
白蒙大笑,扬起脖颈喝尽杯中淡酒“不为私利,何来惭愧?与大哥的一心为百姓社稷相比,白蒙才真是羞愧难当!”依稀记得大一时候学过的汉朝典型改革,脑中一动“大哥有什么烦恼?”
桑弘羊沉吟一下,才道“听皇上的口气,似有取消各郡国铸钱的权利,但取消以后,由长安统一铸造?中央朝廷距离各郡国路途遥远,且不说运输,光是盗铸钱风气,道路艰难,就无法彻底根除!前几次改革就是顾此失彼,无法统一,越改币制越乱,民心不齐。”
白蒙不语,良久方抬头道“大哥可想过提高铸币本身的技术水平?额,我是说增加制作本身的难度,例如统一重量标准,铸造程序复杂化,让一般的铸造者制不出,就算能造出来,成本增加,也让他得不偿失!”
桑弘羊苦笑道“贤弟可能不了解,增加难度我们也想过,但现在宫廷的铸造师的最高水平已经是极限了,五年来没有革新。”
白蒙一笑“既然宫廷师不行,为何不向民间征取?当今皇上求贤如渴,应该很赞同才是啊!”
桑弘羊摇摇头“读书通达者首先有书读,再有师解惑,方能成就学问。民间就算有天资聪颖者,无材料,无师学习,能高明到哪里去?”
白蒙大悟,这就好比学校的冷门专业,根本没人报取,你就算再想找这方面的人才,一个字,难!所以前几年大学里才有了挤破脑袋都想去学计算机的情况,这几年则是外语系吃香,而自己当初报的经济,也是想毕业以后找份好工作容易些。而现在呢,铸币只允许官办,民间铸币又不是正当行业,有人会才怪!
桑弘羊见她不语,以为她也没有办法,安慰道“贤弟不必烦恼,为兄也只是向你倾吐一下,没有知音可谈,这些话在桑某肚子里,已经郁结了几年了,现在能说出来,心情已经很舒畅啊!”
第25章 上林别苑
白蒙沉默一刻,“大哥有空,可带我去看看铸造钱币的地方?”
桑弘羊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