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若不念+番外(32)

“夫人检查完了，兴许是在里面待久了，紧张情绪一加剧，她就情绪反常了。平日多给她说话，若是一个人待久了，她会幻想很多，自言自语。不要去不常去的地方，她看见陌生人，会将不安敏感情绪放大。”

柏延听完，一阵哽咽。三人一同离开医院，皆一脸心事重重。

这周连着三天，陈念都细致入微将实验慢慢分解给柏延，他也掌握的七七八八。只是每次走时，都将盐析出的硬脂酸钠刮走，搜刮得一干二净，这让她摸不着头脑。

周四周五，陈念让他亲自动手，美其言曰，“磨了这么久的刀，也该杀羊了吧！”

柏延平日都是叽叽喳喳的，动起手来，少见的专心致志，倒是个美少年。当最后一步，他将饱和的食盐水顺着玻璃棒流下，竟不出息地手抖起来，激动不已。

待析出一层白色油状产物，柏延欣喜所狂，“小七，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陈念淡定点头，瞧不出又多替他高兴，仿佛他能成功是意料之中的事。

第028章 失疯丧子

这周李雅曼还是就像平常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柏延想，兴许妈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六上午两人便去医院拿报告，医生递给他一叠厚厚的纸张，用陈述语气说，“说实话贵妇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诊断结果显示为中度神经元紊乱，说通俗一点，就是精神患者。”

柏延瞬间崩溃，大吼，“你什么意思？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

医生敛神，不带情感的解释，“精神病与神经病是两码事。精神病多指心理、意志异常的疾病。而神经病是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妈的！这医生脑袋被门夹了，还能一本正经的解释！柏延愤恨瞪了他一眼，捏着报告出去，任由秋日打在他身上。仿佛阳光能驱散他周身的寒意，能烧烬他无望的颓废。

“医生的话也不可全信，俗话说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好好陪着大嫂，疏导她心底的郁结，病情应该会有所好转。”陈念站在台阶上，暖暖稳稳地说着。

柏延心想，妈的心结……不就是余氏母子吗？是不是只要他们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就会好起来？

陈家庄园。

每日大抵在十一刻钟，余秋霞便会下楼吃点水果，却没注意走廊与楼梯处又一摊水渍。前脚失足，带给她足够的恐惧感，失声尖叫。紧接着，“咚咚咚”重重滚下楼梯，昏迷不醒，身下是一摊浓稠的血水。

厅堂的姨太下意识去瞧，接着“不好了，快来人，快去医院！”的声音此起彼伏，厅堂里一阵手忙脚乱。

尧盛年在听到余母的尖叫后，一路身形微晃下楼。跪在余秋霞身边，声调颤抖，“妈，妈，你怎么样？你不要有事呀！”

她已经连续失去两个金孙了，王庆娇一瞬间憔悴不少，哽咽道，“盛年，我们要赶紧将你妈送去医院了。”

尧盛年匆匆上楼换鞋时，觉察到那地上摊莫名的水渍。他指尖轻捻水渍，嗅了嗅，便起身随车开往医院。

陈念两人刚回到庄园，还未进屋，却撞见发髻凌乱，神色喜悦，走路东倒西歪的李雅曼。

柏延拧眉上前，说了几句，她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痴笑重复着，“嘻嘻，孩子，孩子，哈哈！”

陈念眸色凝重，不忍心说，“恐怕……大嫂她……”

李雅曼像是见了稀奇玩意儿，又是捏柏延脸蛋，又是揪着他耳朵，“嘻嘻哈哈，孩子，没了，哈哈！”李雅曼疯了，她终究是因为那无缘的孩子，因为那未出世的婴儿而疯了。

柏延瞳孔猩红若泣，赫然流下两行清泪，摇头否决，“不，我妈不会的，她很正常，她只是一时跟我开玩笑罢了。”

柏延抚上她的手，苦苦央求道，“妈，我就是你的孩子，我一直都在的，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好不好…”

李雅曼哪里听得进去，情绪突然失控，“孩子没了，啊，孩子啊哈哈哈，都没了，都没了！”她又是哭，又是惊恐，又是狂笑，哭着笑着就走远了。柏延立马跟上去，生怕她出了差池。

杵在原地的陈念，与涌出一屋的人撞个照面。尧盛年也只是粗略看了她一眼，便将浑身是血的余秋霞抱上车，所有人皆在电光火石间，在她面前消失，老爷车绝尘而去。

陈念呆呆傻傻地走进去，问柳青家里发生什么事。柳青整张脸都阴沉沉的，“你二嫂，秋霞她不小心从二楼滚下来，那么一大片血，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耳畔想起疯癫的李雅曼说的话，前前后后一片了然。所有的事，堆积在她脑子里，一下炸开，轰得她呼吸困难，神色浑浑噩噩，木讷得很。

柳青察觉小女有恙，心底拔凉拔凉的，“阿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别吓妈。”

陈念面无表情地仍出一声惊雷，“妈，大嫂疯了。”

随之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全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了不听，说个不停。陈念盯着四周唾沫横飞的嘴，搅得她脑仁发疼。蓦地，她抱头蹲在地上，抱头尖叫痛哭。

是了，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纵然她聪慧过人，可她依旧是个孩子！陈敬安独宠余秋霞，对柏延不管不顾。李雅曼精神恍惚，柏延还要分心照顾她。

柏延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而她是他唯一的慰藉。她是他的小七姑姑，她不敢脆弱。温婉娴静的大嫂，成了六亲不认的疯子，她也很想哭。

可她若是哭了，柏延要安慰她，没法哭。大嫂不就是将苦楚憋在心底，最终将自己憋疯了吗？柏延要哭出来才好。

而这群可怕的人呢，大嫂失语时，她们在唠嗑；大嫂失神时，她们在打牌；大嫂失常时，她们在吃茶。如今却都围着她，张开血口大盆，仿佛她就是下一个猎物。

柳青愤怒大吼，拉起陈念，“你们干什么，没看见她受不了了吗？”陈念得以解脱，哆嗦着躲在柳青怀里，怯怯打量着周围的人。

王丽倩见柳青母女大惊小怪模样，撇嘴白眼，掐着手绢扭着细腰走开，阴阳怪气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问她一下，怎么就受不了了？”

柳青搂着陈念的头，为母则刚，冲着王丽倩道，“阿念刚刚撞见雅曼，孩子定吓坏了，你们又围着她问个不停，谁受得了！”

刘淑华向王丽倩睇个眼色，蔼然打圆场，“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秋霞滚下楼梯还在医院，雅曼不知踪影，情况不明。我们就别在这节骨眼儿上，再起乱子了。”

继尔她良善地问起陈念，“小七，你能说说雅曼是什么情况吗？”

陈念窝在柳青怀里，思绪迟缓过来，轻软道，“大嫂这些日子精神时好时坏，偏偏她话少，寻常人看不出来。上周我陪柏延去医院做检查，今天上午才拿到报告，大嫂已然精神失常了。一回到庄园，她就神志不清在外头自言自语。”

霎时间，众人一时失语，震惊得无以复加。

李湘君错愕地坐在软椅，感慨道，“都说秋霞是苦尽甘来，却万万想不到，从楼梯口滚下来；雅曼那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世事无常呐。”

这时柏延也进来了，眉宇间掺杂着苦楚与憔悴，他牢牢抓着一个人。这人赫然是疯癫的李雅曼，头发凌乱无光，眼神怯怯的，脸上脏脏的，旗袍皱皱的，小腿让有道醒目的血迹。与往日舒雅端庄的她，大相径庭，瞧不出有半分影子。

柳青与雅曼年纪相仿，素来亲近，瞅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雅曼，我……”

李雅曼顿时尖叫，扭头就要往外跑。好在柏延抓住她，带着疲倦仍安抚着，“妈，不怕不怕，有我在，走，我们去安静的地方，好吗？”

柏延说了好久，将她带上二楼卧房。他蹲在李雅曼面前，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安抚她情绪，说着说着，便黯然流下滚烫的热泪。

俗话说“母子连心”，此话真不假。已然神志不清的李雅曼，见柏延流泪，捶着胸口道，“不哭不哭，你不哭！我好痛，不哭不痛，不哭不痛！”

柏延赶紧擦干眼泪，亟亟点头，“好好好，妈，我不哭，柏延不哭。妈你先待在这儿，我下楼有事，你别乱走。”柏延给她个好玩的东西，便拾掇拾掇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