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3)
“住口!不要再说了!”她拼命捂着耳朵,但反抗只是徒劳,那声音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你!是你!杀死你父母的人是你!是你!
小…天野,我是…爸爸…啊…不要…躲…不要…害…怕…爸爸啊……
小天…野…妈妈…爸…爸都很…爱你…为什么…不到…我们身…边来……
听到了吗!是你不要他们的!是你一手促成他们死亡的!他们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好好活着!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活着!!!
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们!杀死了他们!杀死了他们!!!
“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阻挡不了的,身体内涌现出的那股力量……
突然,她的身体迸射出一束夺目的蓝光,四下的水也聚敛地波动着,一直到飞溅起三米多高的水柱,以她为中心,温泉的水环绕着娇小的她急速旋转…飞旋…沸腾……
蓝光逐渐黯淡下去,温泉水也重新趋于平静。立在水中央的她,依旧美得不真实。那头黑发褪去成了美丽的淡蓝色,眉毛也是。还有那对清亮的黑眸也给幽暗冰冷的灰蓝色眼睛所替代。
回来了。她诅咒的力量,回来了……又要开始漫长的自我厌恶。
她不禁勾起一丝苦笑。
“你赢了。”再次赢了。她淡淡地说。
“小天野,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啊!不能轻易退还哦~而且,我说…你马上会再需要这份神力的。”那声音透着满满戏谑的笑意。
“……”她不再理会套上宽大的浴衣,不吭声地回到屋中。
一伸手,镜子上的水气便消融得一干二净。她呆呆地望着镜子的自己。头发要变回黑色,可能要到明天早上。眼睛,麻烦一点,力量觉醒之后就变不回去了。和同学老师说,是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吧。是不是考虑一下明天暂时不去学校……她正琢磨着,刺刺的电话铃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她瞄了一眼,桌上的荧光闹钟。凌晨一点多了,这么晚了,会是谁打来的呢?她寻思着接起电话。
“喂。”
“喂,天野纯?”
“我是。”对方好像故意压低了嗓音。
“有人想让你听电话。”那边的电话换了一个人接听。而这声音…非常惊慌…对…含着某种恐惧。
“天野小姐吗,我…我是陈院长…请问金秀贤先生在…在你那儿吗?”疗养院的陈院长?他有事吗……
“不好意思,他不在。”由于他们公司有一款新的RPG游戏要上市,秀贤哥最近都睡在办公室。
“那…天野小姐…你可不可以马上来疗养院一趟。”
“啊?”
“拜托!救命……”“卡嚓”电话中途挂断了。
留给她的是“嘟嘟嘟嘟嘟”的忙音。
疗养院里…只有他。他?不可能的!他的力量不是被异能组织的人合力封印了吗!他绝对没可能自己解开的!
而有什么事能让陈院长在夜半打电话向她求救。
不行!不可以拿疗养院里的人命开玩笑。那个家伙的凶残,她是领教过的!
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她赶忙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
“秀贤哥,我是天野,快去北山疗养院。尤杰希,那小鬼似乎…揭开了封印。刚才陈院长……”大致说了下情况,最糟糕的打算,希望不要成真。若那小子恢复了能力,恐怕又得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嗯,至于秀贤哥那儿,他借用风的力量,过去会比较方便。
“嗯,我马上到疗养院。你在家等着,我让丽贤开车载你去。”
“好。”
挂上电话。她深呼吸了几下,看来,明天不请假不行了。
☆、溃烂的记忆(下)
天野他们现在一定很焦急吧。哈,一阖上眼,仿佛就可以看到她揪心的模样。他愉快地微笑着。不过仅此还远远不够。他要他们更加痛苦才行,对,是生不如死!他不会轻易结果他们的!
闪着仇恨的赤红色眸子,因力量的溢出,那一头诡谲的火红长发随心所欲地张扬。身陷入柔软的沙发,他削瘦单薄的身子,哼,嘴角倒噙着与之柔弱外表相逆的残忍笑容。他倨傲地望着几乎是对他下跪求饶的院长。人,死之前,可以是英雄,也可以是狗熊。他完全乐于欣赏他们垂死抵抗的表情,当然,更单纯地喜欢见到,他们对他的,纯粹的恐惧。这会让他有种优越感,凌驾于这些废物之上的虚荣,嘻嘻,是虚荣,没错。
剥了层皮之后,都是些如野兽様的存在。
肮脏到,让他不禁想烧毁全部的心脏,肝脏,脾脏,肾脏……烧掉,烧成灰,哈哈哈哈,一吹,就飞。
什么大思想家,大哲学家,大……嗯,他是不曾读过书的(是从来没去学校过吧,以他的体质),他说他不屑去享受普通人家的生活。是真的不想,亦或是没机会。这可道不清啊。
愚蠢的东西,吓得尿裤子了吗?
院长你千不该万不该表现得这么窝囊,让我生厌。他对表示为弱者的人,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虽然,他能“善解人意”地体谅,院长此时的悔不迭当初,和身不由己。
“呵呵,那时可是你答应天野他们收下我的哦。”他笑得甜美,如盛开的蔷薇与玫瑰。
对对对,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院长算是很坚强了,没在他出手前解决自己,哭,哭?为他添点笑料,减去自己的尊严。
哈,旁观者的某人有资格笑话哆嗦个不停的院长?不见得吧。说不定到了那节骨眼,你哭得比谁都厉害!
“尤杰希,你玩够了吗!”乍听着愠怒的声音,陈院长总算是挺得直腰了。是金秀贤的不错,哦,他的救星到了!
可怎么就只闻其声,不见其风呢?尤杰希笑了笑,金秀贤,你的能力退化了?难不成是因着两年前,你们合力封住我的异能,于你们就大伤了元气?哈,那可真是太搞笑了。今天,是单单过来送死?那,我不会让你走得很痛快哦。
提着金秀贤和天野的名字,他恨得牙痒痒。
陈院长这个不相关的人,也寻思着。尤杰希这小孩进疗养院的两年来,只要他醒着,张口闭口骂的都是天野和金秀贤。为什么?陈院长记得送尤杰希进来的,是异能组织的人。天野和金秀贤基本上是没插上什么手,是,一切根本就是组织导演的。那——…为什么尤杰希只是明显地憎恨他们两个,太怪异了。
而照着尤杰希自己的理由。他恨的东西太多了,他恨所有的人,最恨自然还得属天野和金秀贤!
不妨再回到八年前,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偷窥他的过去(反正那就是给别人当谈资的)。
光鲜糜烂的记忆——…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杰希吃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来人的样子。
这是一间可媲美高级总统套房“设备齐全”的头等病房。雪白的床上躺着瘦小的他,他浑身裹着厚重的纱布。纱布下,是焦黑的皮肤吧?
嗯。走进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双蓝眼睛,和一头浓密的蓝色长发。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啊。年幼的他真心赞美道。她比他的姐姐还得可爱上几分。
对了,姐姐呢?爸爸妈妈呢?他有些困惑了。身子不能动,他尽量扭转头,想用眼角的余光,多收进点四周的人…物。没有,那里也没有。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床前的这位小姐姐。
“你别找了。”蓝发女孩冷冷道,“你的家人全死了。”
死?四岁的他对死的概念尽管模糊——…隐约想起自己病逝的爷爷,那时候,他以为爷爷睡着了。妈妈是怎么告诉他的?妈妈,妈妈她说,爷爷不是睡着了。爷爷死了。死了就是永远醒不过来了。这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死”。
死,永远也醒不来了。
他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在后来超前的学习中,他明白了“死”的真正含义,并且也微微了解到每个人的生命,都有结束的一刻。
死,象征着机体的毁灭与消亡。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接受妈妈的含蓄的诠释,对一个冷酷的词。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位蓝发女孩却对他说,你的家人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