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芦芽暖(39)
耳旁，是那表兄弟的闲聊。从这些年的生活，再到童年的日子，又谈到未来。
她的未来呢？看起来很明朗，似乎又一团迷雾。
不请自来，这样的饭局真是好尴尬。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站了起来，“我回一下家。你们慢慢聊。”
正在说话的沈澜祀顿住了，看看手表，又抬头看她一眼，“再坐一会，等下就回去。”
她摇摇头，“二叔说有事找我，他到楼下了，我坐他的车回去。”
他这才缓缓点头，“那你去吧。”
待她身影从楼梯边消失不见，他才转过头来。
曹西洛见状，淡笑一声，“原来她说的回家是回娘家。”
“江家也是她的家。”沈澜祀右手轻轻点着水杯。
“一转眼，你都娶妻了。”曹西洛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跟爷爷的关系却恶化到这地步，亲情的巨大裂痕，恐怕是难以修补了。”
人的牵绊或许是因为前缘所在，但是一旦断裂，这一世，也许就是彻底断裂了。
“也不需要。”沈澜祀淡淡道：“多一个外公，少一个外公，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端起水杯，“这话题，也不聊了。”
他也并不知道，江芦芽此刻一个人在街上走着。
二叔并没有找她，这只是一个逃离饭局的借口。最后，她还是回了江家。
江致和没寒暄几句，直接说：“沈副总监——现在是普通员工了，芦芽，依你了解，他这个人，是不是太不上进了？贵公子结果只是一个草包？”
他那是装的！心里下意识就冒出这样一句话。她没见识过沈澜祀的工作能力，但她能肯定，他绝不是无用之人。
“我对他的了解也不深，但他应该也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你会有大好前程的，我只是怕你嫁给他，会可惜了。”江致和点了一根烟。
当初不是觉得她能够嫁进沈家就很好了吗？
江芦芽捧着一杯热水，眸光微淡，笑了笑，“沈澜祀是沈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嫁给他，会委屈吗？”
“不过那秦董事长才厉害，一个女人，能把沈氏握在手中。你平时也跟你那大伯母多攀点交情。”江致和深深吸了一口烟。
即使嫁入了沈家，还要她攀附别人吗？她垂下眼睑，淡淡道：“再说吧。”
她去楼上看母亲了。一听那台词，江芦芽就知道，母亲在看的肯定是苦情女人剧。
“妈。”她放了几瓣柚子在桌上，自己也拿来一瓣剥开。
“要吃柚子吗？”
江母盯着手机看，“你怎么又来了？你已经结婚了，沈家才是你的家，这里，就少回来了。”
江芦芽咬着甜甜的柚子，“……嗯。”除了这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别怕秦品贞。你要记住，当年这个女人是怎么欺负我们的，你也一定要给我出了这口恶气。”母亲的话显得理智又冷淡。
江芦芽低头吃着柚子，吃到嘴里的果肉，都是苦的。
再也不想待下去，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嗯。”江母又入迷地盯着电视剧看。
出了江家庭院，沈澜祀打电话给她了，她抹了抹泪水，接了起来，“什么事？”
沈澜祀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对劲，语速略快地问道：“你在哪里？等一会，我过去接你。”
江芦芽就站在门口等着。
挂了电话，可能连五分钟都没到，沈澜祀的车子就出现在她眼前了，见识过他的车技，她几乎以为他是飙车过来的。
车门打开，长腿很快迈了下来，向她走近。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微微皱眉，“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她抬头看他一眼。只觉得，他的手真的很暖很暖。
这一看，他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心蓦然揪起，双手已自有意识地将她揽入怀里了。
轻轻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抱歉。”
江芦芽愣住了。不是为他突然的拥抱，而是他的歉意。
愣了半晌，她才轻声问道：“干嘛跟我道歉？”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低低的，“吃饭的时候，惹你生气了。”
拥抱，温暖，关怀，将她心里的阴云渐渐驱散开。她翘了翘唇角，“我怎么生气了？”
他看着她，“我让你别再说关于我外公的话题，之后你就一直沉默了，不是生气？”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她眼里微带笑意，“沉默是因为——第一次跟曹老师面对面吃饭，看惯了他铁面无私的样子，也就不习惯跟他说话了。”
而且，表兄弟之间的叙旧，她也不好插话。
“真的是这样？”他的口气有些不确定。“那你为什么哭？”
“你关心吗？”一句话，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低低笑了笑，缓缓摩挲着她的秀发，“不关心的话，我还问你干什么？”
心，忽然暖暖的。江芦芽想，大冬天的，可以缩在这个怀抱里，多好。嫁给沈澜祀，似乎也不错。
电话里，她的声音微带哭腔，沈澜祀轻易就听出来了。
其实，在她走后，他也早早离开了餐厅，就在江家附近晃悠。一路飞奔过来，只为探究一个事情，“你眼睛怎么红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吃饭那时的生气，然后哭了吗？我江芦芽哪里是这么容易掉眼泪的人？”说着，尾音稍稍上扬，透着几许俏皮。
他含笑道：“知道你不是。”她这个小芦芽跟蒲苇一样，韧如丝。
“所以你眼眶为什么会红了？”对此，他还是穷追不舍。
她笑了又笑，“你还想在我家门口抱着我多久？”
他望着她，“你告诉我，我就放手。”
她轻笑一声，嗓音坚定，告诉他，“我没事。”
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他才安心。拉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现在才是回家。”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去吃点东西？”他记起，在餐馆吃饭时，她吃得并不多。
她摇摇头，“不饿，我也吃了水果了。直接就回去吧。”
她是先进入大厅的，一眼就看到厅里站着一个男人，那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看起来温和的脸，一对粗眉，她终于确认，这人是蓝之桥。
她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过的人。
蓝之桥看着她，眼神冷淡，也一副根本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短暂的记忆涌上了江芦芽脑海。
以前认识的蓝之桥温和又客气，也不时帮她的忙，像一个大哥哥，因此，她很喜欢看到他，又很想接近他。
后来，蓝之桥厌烦她了，告诉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以为我会喜欢你？对你好，只是看你活在一个悲惨的家庭，可怜你而已。”
他的热心帮忙，不过是他高高在上的一种施舍罢了。
江芦芽可没低贱到要他施舍的地步。逐渐就与他断了联系。
此时再见到他，她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眼，秀眉淡挑，“来这里，有事？”
事实上，蓝之桥在沈家见到她也是意外的，更意外于她会主动跟他说话。
而这江芦芽，看起来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背挺得更直，眼睛更有光彩，也长得更好看了，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自信的气息。
他淡淡道：“不是找你。”
江芦芽耸耸肩，“那你自便吧。”
正想先到楼上去，沈澜祀就走了进来。
那蓝之桥却朝他喊了一声，“哥。”
江芦芽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们。有些惊讶，蓝之桥为什么喊他哥？
沈澜祀将风衣搭在手臂，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之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了飞机，就直接来这了，也顺道住几天。”蓝之桥温和地笑着回答。
江芦芽觉得，那样的笑容，看起来却客气得虚伪了。
“沈澜祀，他是谁？”她直接问道。
“大伯母的侄子，随母姓，所以叫蓝之桥。”沈澜祀答道。
说起来算是堂表弟了，因此，蓝之桥就直接喊他一声哥了。
原来这蓝之桥是秦家的人，还是秦品贞的侄子，真是厉害了。不过，江芦芽也没什么好怕的，曾经的她被他奚落过，但是，她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蓝之桥也好奇，于是问沈澜祀，“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