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芦芽暖(37)
沈老太太感叹了一句，“新的一年，阿四身旁终于有人陪伴了。他长大了，我也该放手了。你才是那个陪他一辈子的人。”
陪他一辈子吗？江芦芽眸光一顿。
她知道自己跟沈澜祀结婚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一辈子的事情。
“他的性子，我也清楚。很多事情，他嘴上总是说着不在意，但他只是嘴硬罢了，想要，怕得不到，也就不说了。他的心是孤零零的。”
对于自家孙子，沈老太太看得很明白了。
这种情况大概就像……江芦芽想通过组建另一个家庭来摆脱之前冷清孤独的江家吧。她扬起笑脸，“没事的，有我在呢。”
沈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始终慈祥，“那么，我就放心了。”
“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带着奶奶出去走走，去公园也好，散散心，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沈老太太也很高兴地应道：“好啊，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江芦芽把她送回了房间。又顺便去了沈澜祀父母生前居住的房间。
风是凉凉的，走廊也没有灯光。摸黑来到一扇门前。
一个幽幽的身影出现在她背后，“四少夫人，在这里，不该看的不看，日子才过得舒坦。不然，容易死得早。”
说话这么毒辣？照这意思，她这是进入了深宅大院了？处处皆得小心？
江芦芽一手放在心口上，脸上露出些微惶恐之色，“我真的好怕呀。”
恵嫂得意地扯了扯唇，“怕的话，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最好早点消失在秦品贞眼前是吧？
江芦芽笑了笑，“我怕恵嫂话说得太多，容易死得早。毕竟，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恵嫂总是喜欢插嘴呢。”
恵嫂脸色一黑，“恕我直言，四少夫人，你这样容易死得早。”
江芦芽轻轻拍了拍那张绷着的脸，“恵嫂，你醒了吗？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人，是沈家四少的妻子，不是当年那个你抡着棍棒就打的小女孩。”
她眼里渐渐染上冷意，“如今再想欺负我，没那么容易了。沈家不是你那大太太一人独大，想仗着她横行霸道？恵嫂，你还少了六条腿。”
她转身下楼。
身后，恵嫂瞪着她，一双眼睛阴森森的。
恵嫂又去到了秦品贞那里。骂了江芦芽几句，又转告了阿石说的话。
“阿石说了春时老板的事情。”恵嫂揣度着，“才在烈火城崭露头角，而沈家卫家的根基已深，这春时，也不是威胁吧？”
秦品贞丢下耳环，“多少人争着要东郊那地，价格也一个抬得比一个高，杨家却撇下了烈火城的那些老资本，选择跟春时合作，足以证明春时并不简单！”
她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沈氏差点就取得那块地皮了，却被春时截胡，摆明着要阻我的财路？”她脸色逐渐狰狞，“告诉阿石，如果春时不肯跟沈氏合作，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另一边，沈澜祀背靠床头，看着在门边弄来弄去的身影，笑道：“你在干什么？”
她回头，“我试试这门好不好用，免得半夜被人杀进来。”
他连连失笑，“怎么有这个想法？”
江芦芽来到床边，右腿靠在床沿，左腿屈在软被上。“你没感觉那个恵嫂怪怪的吗？”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恵嫂这个人，时常是幽幽地出现在各个角落，抬头看向窗边，她在，低头看着楼梯，她在，想出大门口，她在。”
“那不是阴魂不散了？”特别还是无声无息的那种。
“你别把她当一回事就行了。早点睡觉吧，这床很陌生，等会你又要翻来覆去半个多时辰了。”沈澜祀躺了下来。
“对了，我跟奶奶说了，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带她到外面去走一走，你有时间吗？”江芦芽弯了唇，“不过，降职为普通员工的第一天，你就要旷工吗？”
他唇角勾着一抹笑，“既然是普通的员工，那也可以走正常的请假流程吧？”
她看着他，眼中带着戏谑之意，“怎么办呢？以后不能叫你沈副总监了。”
“我不介意你叫我沈老板。”他笑。
“沈老板，请多关照。”她笑着喊了一声。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光一闪，“没事，跟着我，不管我是谁，保证你衣食无忧。”
她也笑了笑，“我们努力把潭水公司的项目拿到手。”
虽然不知道潭水公司到时会出怎样的招数来寻找合作伙伴，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备有充足的信心再说。
他看着她，笑应了一个字，“好。”
“睡觉吧。”她也缩到被窝里。
过了一会，满屋还是光亮的，她又侧头望他一眼，“你怎么不关灯？”
“今晚，就不关灯了吧。”多年之后，在沈家大屋住的第一晚，他不想面对黑暗。只怕会勾起更多回忆。
她看着那亮晃晃的灯，“不关灯怎么睡觉？”他不是最喜欢在黑暗中睡觉？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我怕。”
他睡觉时是不喜欢有一点点光亮的，但是，在父母故去的两个月内，他每天晚上都要开着灯才能渐渐入睡。那个时候的睡眠质量，非常差。
听到这两个字，她似乎有些惊讶，“你怕什么？我不还在这里吗？”
他回她，“我就是怕呀。”那尾音，似乎还带了点小委屈。
她唇角弯了弯，“不怕，有我在你身边，你关灯吧。”
他看着她，勾起唇角，“要不，你抱着我睡？你抱着我睡，我就把灯关掉，我就不会怕了。”
江芦芽：……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大男人心里就不会藏着小孩子吗？”男人侧眸，明亮的双眼望着她。
她顿住了。也对。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弱小的孩童。即使长大成人，孩童时期就深深畏惧的东西，还在。
沈澜祀翻身背对着她。“今晚我要开着灯，你睡不着的话，就到次卧去睡吧。”
她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又缓缓收回来。
“那我走了？”说罢，动了动被子。
“……你走吧。我自己睡。”
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搂着他。
沈澜祀身躯一僵。继而缓缓放松下来。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澜祀，关灯。”
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床边的开关，一片黑暗进入眼帘，他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你的手好冰。”触上来的瞬间，隔着衣服，他的肚腹一阵凉意。
“嫌弃呀？那你就自己睡吧。”她说着就收回了手。
他一个翻身，将她抱在怀里，笑了笑，“那我抱着你吧。你双手放到我臂弯那里，这样就不会冷了。”
她的唇角悄悄往上弯。“睡觉了，不跟你说话了。”
“晚安。”男人低醇而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身边有他，这一次，她不用再翻来覆去，而是很快就入睡了。
既然进了沈家大屋，那就只能迎着风浪而上。
一早，江芦芽随着沈老太太、沈澜祀出门了。
她指着那缠绕着红彩带的栏杆说：“沈澜祀，你跟奶奶站到那边去，我给你们拍照。”
被栏杆圈在当中的，是一个立体的大型“福”字。
烈火城这个地方，夜里七彩流光，纸醉金迷，但是，繁华的背后还有着最质朴的心愿，那也是根植于内心深处的信仰。
“好啊。”沈澜祀笑着应道。
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揽住沈老太太的肩头。
江芦芽的目光瞥到沈澜祀，看到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满是笑意。
这男人，长身玉立，五官俊朗，不用刻意摆姿势，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养眼的美图了。怪不得那些娱乐公司都喜欢报道他的新闻。
“好，那我就拍了。”咔擦一声，一幅温馨的画面就此定格。
“阿四，你过去拿手机，给我和小芽拍。”沈老太太慈祥地笑道。
沈澜祀唇角勾起一抹笑，“好。”
向江芦芽走过去，碰到她微凉的手，他下意识握住，又搓了搓，“待会去买一对手套。”
一阵温暖包裹着她的手背。江芦芽心想，原来男人的手是这么温暖。
她笑着摇摇头，“不用，戴着不方便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