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位进球(24)
“不用。”蔚莱推脱,“谁冻坏了都麻烦。”
“那你过来?”他对着她的后背问。
“还是别了……”
枕边人笑出声,“过来吧。你现在没有让我趁人之危的条件。”
蔚莱也笑,转过身挪进隔离带。冰凉的膝盖触碰到他的大腿,暖流涌遍全身。
“我好像个冰块啊。”她拿自己打趣。
温热的手臂从颈下穿过,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升腾。她一头扎进那个怀抱,暖,暖的要命。
“爸妈要多住几天,我明天送你回去。”周礼抱紧怀里的冰块,可真凉。
“不用啊。我明天值大夜,你回不回去无所谓的嘛。”
“定了。”
“妈感冒还没好利索,你留下比较好。”
“听话,睡觉。”
任蔚莱说什么周礼都不再作答。这个倔脾气啊,换了性别到旧社会能被贞节牌坊砸晕。
无处安放的心思伴着细雨渐渐平息。
一夜无梦。
第23章 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蔚莱醒来时身旁无人,对方枕头以打横姿势被放置于床边,大概摆弄者试图凭借这软绵绵的一丝弱力阻止她掉下去。
棉布窗帘掩饰不住天光明媚,下过雨的早晨总是格外晴朗。
或者说,上午。
她穿好衣服,整理过床铺,踩着球鞋后跟出房间。
一众人正围在餐桌前吃饭,蔚母当即开始唠叨,“头天什么事没干,睡得倒沉。”
被亲妈说惯了她自不会往心里去,只是在场还有周礼爸妈张叔张婶,蔚莱颇为窘迫地小声回嘴,“我前天值夜班了呀。”
周立起身,去厨房拿过烧水壶递给她,“热水器坏了。”
意思是,洗漱兑点开水,别着凉。
粗枝大叶的人仔细起来竟有几分可爱,蔚莱接过,身后传来母亲声音,“周礼啊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她……”
至蔚莱上桌,只有周妈还在小口喝粥,母女对视那笑容里有一丝天真顽皮。并非真的因生病下咽慢,蔚莱全懂,她在等自己。
是温和的长辈,亲近的家人,可又像学生时代形影不离的女朋友,我慢点,你快点,我们一起吃完这餐饭。
并非什么起眼举动,只是“共同”是一件幸福的、有仪式感的事而已。
绿豆粥,煮鸡蛋,自家腌的咸菜,口感微甜的玉米面窝窝头,田园牧歌因这些粗茶淡饭成为具象存在,它不及书中描摹的那般精致美好,可此时此刻它有温度,有滋味,还有让人心之恋恋的踏实。
踏实啊,无非是能吃饱,能穿暖,挂念的人们在身边笑。
蔚莱夹一口咸菜,好家伙,张叔这是打劫了一家盐厂吧。
长辈们围桌而坐,聊过去,聊工作,聊院里被暴风雨摧残的顽强植物。话题到子女这环,张叔提到儿子安家在外地,逢年过节老两口才能见孙女一面,想归想也不能插手人家过日子。话赶话忽然问道,“蔚莱都不记得小良了吧?”
见她迟疑,蔚父提醒,“小时候你总追着人家小良哥小良哥的叫。”
张家儿子,全无印象。
张婶笑着接话,“是,那时候我们还琢磨给你俩订娃娃亲呢。”
还有这一出?蔚莱配合微笑,不予作答。
周家爸妈乐不可支当笑话听,周爸瞄着儿子,“你看,不然没你什么事儿了。”
周礼暗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朝蔚莱咧咧嘴。
就,有点暧昧,也有点难以捉摸。
昨晚他们进行了一次试探,没有准备,不做说明,可各自都十分清楚那是一次试探的试探。成年人的情感注定无法单纯,游离在爱之外的还有性、寂寞、冲动、寻乐,每一种单独或叠加都可构成需要与被需要。气氛、眼神、身体、味道,那时一切恰到好处,可正是太恰好让当事人蔚莱失去判断,对自己也对他。
最初的最初,这就被断定为一段注定会结束的关系。所以她绝不会刨根问底。
而基于感受她无法确定答案——她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周礼。
饭后受张叔委托小两口前往镇中商铺。长辈们在家中整理小院,他们的任务是开门通风,看看售卖物品是否受潮。天高云淡,小路两侧麦浪翻滚,散发出清新的自然味道。蔚莱走前,下过雨的乡间路仍有些泥泞,她沿着靠近麦田的一侧小心翼翼寻找可下脚的坚硬土壤。走出一段见身后人优哉游哉踏着自己的脚印好不轻快,顿时来气,“不公平。”
“不公平的多了。”周礼挑衅,“我还没订过娃娃亲呢。”
蔚莱知他故意找茬,立即还嘴,“你一二十一世纪大学生,怎么相信封建迷信那套?”
“不对,”周礼言之凿凿,“你这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红头文件他们都学习过,蔚莱停住脚步,“哪一条?”
二十四个字清清楚楚,八竿子打不着。
周礼本意只是震慑一下以示警告,这厢被问住脑袋里开始迅速过词汇,富强?不沾边;敬业?够不到;法治?人家也没进入实操阶段;诚信?她自己都不知道更谈不上隐瞒……灵光一现挺起胸脯,“和谐。”
“和谐?”
“对。”两人前面是一摊泥水坑,周礼单臂拦过蔚莱大腿将她连根拔起,大步跨过水坑再将人稳稳放下,“影响家庭和谐。”
谁说理科生思想政治不行,这儿有一位理论联系实际的硬核选手。
蔚莱找不出反驳理由,只得摇头叹气继续寻路。
好玩,无奈的样子好玩,生气的样子更好玩。周礼跟在她身后歪起嘴角,除了苍茫麦田,谁都不知道他在笑。
天气转晴,古镇里也迎来更多游客。见物品并未受影响,蔚莱打电话给张叔,得到应允后干脆将摊位支起,体验半日老板待遇。
从饰品到画框明信片冰箱贴,种类说不上齐全但胜在精致,蔚老板一一排布,之后心满意足拉过凳子坐在一旁,天好,景好,心情更好。
她想象着张叔夫妇踩着朝阳沿田间路出发,支出摊位闲散自在过完一天,夕阳西下老两口整理完毕相伴归家,这样的生活大概率不会大富大贵,也难以有惊心动魄的喜乐,明日复明日,所有的明天都是今天的重演,蔚莱问自己,换你你要吗?
可能,会要。
她是胸无大志那类人。读书就业按部就班,做得好并非想要功成名就,只因自己轴了点,觉得可以做到那便全力以赴。人有千百种活法,有人愿一览众山小,自然有人乐得悠然看南山。活到今天,人生最大的意外就是这场婚姻,她朝旁边看看,周礼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最倾慕平凡的人却做了最出格的事,选了最不常规的路。
游客的到来打断她的思路。年轻夫妇带着襁褓中的婴孩,一家三口喜气洋洋。他们在两幅油画之间犹豫,蔚莱自作主张提出折扣价格,两幅皆被买走,付款痛快。
应该没给张叔赔钱吧。初次开张有点兴奋,蔚莱暗想,算了,赔钱补上就是。
她发觉自己开始变得像周礼,不太在乎,不太计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蔚莱暗笑。
周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小塑料袋,蔚莱接过,里面是两双袜子。
昨天袜子被打湿,从起床到现在她一直赤脚蹬着球鞋。
“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礼耸耸肩,漫不经心答,“你猜。”
蔚莱坐在凳子上,边拆包装边笑,“不好看。”
“没得挑。”他蹲下身,自顾脱掉她的球鞋。
视线里全是他,穿着那件初识时她不带任何情感送出的卫衣,尺寸刚刚好。
那一刻,说不心动纯属自欺欺人。
只是,这条路比想象中容易太多。周家父母很好,这段关系很好,周礼也很好,好到她会患得患失,总觉得眼前一切都是风险和意外的前兆。
所以,不敢说也不能说。
傍晚时分他们告别长辈返程。路上蔚莱收到小弟的消息——我回来了,随时可见,这次肯定不爽约。
他发来几张图片,看上去是带人去了山里徒步。
她回复 OK。
可回完突然闪过疑问,小弟的职业要频繁出差,那长安呢?次次送寄养的狗狗性格这么好?
第24章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早晨八点,一宿夜班后的蔚莱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准备回家休息。刚出医院,小弟提两个大袋子迎面走来。他惊喜交加,“你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