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抱师尊归+番外(53)
出了莺声笑语、雕梁画栋的王宫,高墨堂才看清了朝阳国真正的模样,每走几步都能看到尸体横陈大街,有些盖着白布,有些就暴露在雨水中,灰蒙蒙的祟雨将天空都染成了灰色。
流落在外的难民抢夺着为数不多的稀粥,难民们一个个瘦的肋骨都露出来,就像饿了几年一样,许多人身上都长满红疹和溃烂面,还有一些形状可怖的妖纹,一时间分不清他们是人是鬼。
高墨堂看着看着,心就慌了起来,他不敢再看了。
“孤要回去,起、起驾回宫。”
明卿立刻开口阻止:“陛下!您答应过下官,今日至少探查民情一个时辰,我们会保护好您,不受难民侵扰。”
高墨堂咽了口口水,继续坐了回去。
宫队一路走到祟疫最严重的避难所外,包了一身白布的志愿大夫奉明卿的命令,抬着一架扁担走到马车前,将扁担上的白布掀开,一个面目全非的“妖怪”露了出来。
他浑身红斑,似狼牙形状,又毫无规律,一张脸溃烂了一半,并且还在往内腐蚀,深可见到眼眶的白骨,眼珠也烂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更不用说,到处都是溃烂的红疹,流着脓水血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最恐怖的是那一身狼牙斑纹,从横交错,说是变异成妖怪也不为过。
而且这人还活着,胸口剧烈起伏,口鼻却进什么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吸气声,极其痛苦的模样,却没有力气起身。
高墨堂震惊地望着地上的扁担,脱口而出:“这、这是个什么怪物!”
“这是你的子民。”明卿道。
“…………”高墨堂久久无法开口,甚至往后退了退。
“回禀陛下,太傅,此人来自避难所内最严重的一批病患,像这种情况已经活不了两日了,全身开始腐烂,皮肤已经几乎没有了,高烧不退,喉咙肿得无法呼吸,如果在喉咙里插入软管也可以再活下去,但是身上的伤口将会继续溃烂,且进食困难,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全身腐烂活活痛死。”大夫道。
“听见了么,罐儿。”明卿握住他冰凉的手,定定地看着他道:“这就是你的子民现在正在遭受的苦痛,你还想逃避吗?”
他让大夫打开避难所的铁门,只见里头俨然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数千人密密麻麻地躺着,嘴里发出唉哟唉哟的痛叫,不停地伸手抓挠身上的妖纹和红疹,有些在苟延残喘,有些已经不动了。
他们身上的妖纹各有不同,溃烂面却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吓人,皮肤脱落露出红色的肌理骨头,碰一下都疼,却不会立刻死去,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的眼神,里头已经没有光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
突然有人注意到避难所门口华丽的马车轿辇,以及那把巨大的铁伞,马车上映着朝阳国的宫徽。
“是、是陛下!是宫里来的!”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陛下……陛下!陛下来了,大家快看,陛下来救我们了!”
一时间能起来的难民们都爬了起来,朝门口涌来,他们忘记了身上的溃烂所带来的痛,仿佛见到了朝阳国的太阳,这么多日以来的希望!
“陛下!陛下救命啊,我妻子已经没了,孩子也没了,救命啊……”
“陛下你终于来了,求陛下开恩找大夫救救我的女儿吧,民妇愿做牛做马……”
“陛下来了!咱们有救了!陛下来了……咱们有救了,不用死了!”
官兵们围上来将疯狂的百姓们挡住,饶是如此,高墨堂都害怕有人突破防线朝他奔来,他将马车帘子放下,耳边是百姓们绝望又渴望的喊叫声,百姓们或闪着光、或灰暗的眼神印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这一刻,他只想落荒而逃。
第48章 前尘:渡劫10
“罐儿,罐儿……”明卿知道他受了大刺激,轻轻地抱住他。
“开、开放国库,拨款……”高墨堂的身体冰冷僵硬,双手颤抖,久久不能平静,他原以为只是一场小疫,关闭城门几个月便可解决,什么祟雨都是唬人的。
没想到竟发展成这副模样,朝阳王宫外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而宫内依旧曲水流觞、金粉涂墙。
国库开放的第二个月,朝阳国共一百七十五座城池,一百二十座已沦陷,祟雨的面积越来越大,难民也越来越多,国库已经掏空一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朝阳国有一位“天命灾星”的说法,传遍了朝阳。
流言中,天命灾星是天降的亡国之兆,是朝阳龙脉的断绝之人,前朝国师运用星象推算出的,只是那国师殡天已久,便也无从考证。
这是百姓们都将“天命灾星”这个头衔归在了当朝国主身上。先王在世时,朝阳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富足安康,新国主继任后,国家依旧富足,可是却苦了百姓,税收翻倍,人们为了吃饱一口饭被迫劳作,女儿们到了年龄却不可婚嫁,需要进行一次宫女采选,被剩下才能进行婚配。
如今举国上下爆发祟疫,这祟雨又是极其诡异之物,从未有古书记载过这种奇怪的雨、奇怪的疫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国主所致,国主一定是天命灾星!
“听说国主还是皇子的时候,母亲是个下等宫女,无缘无故就在他面前上了吊。”端着食盘的宫女走在小道上,与同行的宫女八卦。
“这可是真事儿,浣衣局外院的老嬷嬷告诉我的,先皇在世时共有八位皇子,全都死了,还有一个被发配后听说也死了,就剩咱们国主一人。”
“太可怕了吧,这么说国主克死了这么多人……”
“这事儿都传到宫外了,那些得了祟疫的百姓都说,这场灾难是国主带来的,他就是传言中的天命灾星……”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彻骨严寒的声音。
宫们女如同被雷打了般,吓得背脊发凉,扭头一看,竟是国主。
“参、参见国主……”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孤没听清。”高墨堂神情阴鸷地看着她们,一字一句道:“天命灾星?”
宫女们慌忙哭着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是宫外的流言!”
“宫外?”
“是……是宫外的人说的,奴婢们只是随口一说……”
高墨堂的指骨拧成白色,对侍卫道:“都杀了。”
宫女们一愣,顿时面无人色:“陛下——”
话未说完,鲜血四溅,几具尸体倒地,双眼还睁着。
“查,去查,宫外有人敢提这四个字,直接杀了!”高墨堂的唇颤抖着,已然站不稳。
“陛、陛下,可是宫外到处都在传……太多了。”带刀侍卫一头冷汗。
“那便都杀了,全部杀了。”高墨堂双眼阴沉,蕴着极大的寒意。
“陛下三思啊,这样做必定使人心分散,前朝数百位大臣恐怕无法再……”
“孤不想再说一遍,现在立刻出城抓捕散布流言的人,带到孤面前,孤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是……”
明卿正如往常一样,挑了雨停的一小段时间,在宫外指挥官兵布施粥点,突然见到一队身披盔甲,手执缨枪长刀的士兵赶着一群百姓到城门口,大约有四百来个,踉踉跄跄地走着。
明卿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才看清带队的侍卫,竟是高墨堂身边的带刀侍卫,他感到一丝不妙,难不成……
果然,城门大开,属于国主的轿辇停在门口,轿辇前的帘子从两边掀起,一张俊逸又阴沉的脸露出来,缓缓开口。
“都杀了,一个不留。”
下一秒,血肉翻飞,整个城门口如同屠宰场,尖叫与痛哭求饶此起彼伏,有些甚至只十五六岁,祟疫还没来得及杀死他们,他们却死在了国主手里。
明卿仿佛被眼前的鲜红蒙住了眼睛,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冲上前怒喝一声:“住手!我是当朝太傅,谁敢违令!”
太傅的威严无人不知,这是一位奉先王之令,可以废除当朝国主的人,整个朝廷没有比他说话更有分量的臣子。
这是太傅第一次在人前这么果断地阻止国主的命令,官兵们却毫不犹豫地收了刀,站到一边。
“你们……你们做什么,为什么停下来,继续杀啊!!!”高墨堂疯了一般朝他们怒吼,却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