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抱师尊归+番外(111)
听到他的问题,孟玉辞竟笑了一下,却没有多少笑意,反倒是望着呆愣的沧墨长老,似笑非笑:“问你呢,顾小墨?”
沧墨长老宛如梦中惊醒,竟后退了两步,顾谋从未见过他这副神色,只见他眸光躲闪,举手投足透露着无措:“我……我……我不敢说……”
顾谋:“……”
“我不敢啊……我不敢……对不起,对不起……”
顾谋心里更生疑惑,可沧墨长老连看都不敢看向他,只是一边喃喃着“我不敢”之内的话,一边红了眼眶,背脊弯成一个颤巍巍的形状,老态毕露,让人不忍追问。
到了这个时候,顾谋心里第一反应竟是:“难不成我的生父是让这死老头错手杀了不成?”
还未等他再开口问,沧墨长老竟逃也似的离开了水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就在这时。玉书白再次吐出一大口血,顾谋也再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血,焦急地看着孟玉辞,向他求救。
孟玉辞有些难以置信,噗嗤一笑:“不会吧,你要救他?”
“我当然要救他!”
“……顾谋,你当真是疯魔了。”孟玉辞喃喃道。
“玉勾长老,你就当作留他一命,日后好再审,行不行?”顾谋眼角泛起泪光。
“……”孟玉辞有些无语,遂又十分无奈,施法将玉书白身上的恶灵一掌拍去,玉书白被他拍得又吐了一口血,可恶灵瞬间被掌风拍出了十多只。
身体里有了空当,玉书白迅速调整丹田,运出灵气护住心脉,可此刻的他也几乎是强弩之末,几欲晕厥。
“别看我,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这些恶灵杀不死,也驱不散。”孟玉辞顿了一下,认真道:“顾谋,跟我们回去吧,沧墨长老是特意来接你的。”
“可是玉书白怎么办?”顾谋浅浅一笑,声音很轻。
“他走不了,他是恶灵的宿主,亦是祟原体。你想想,眼下三百多只恶灵盘桓在祁始,便足以引来祟雨,若是玉书白离开祁始去了其他地方,恶灵也跟着去,祟雨便会继续污染下一片山河,所以他必须留在祁始。”
“我知道,所以我不走。”顾谋似是早已料到,目光一片清明,眼底有碎光闪烁,坚定道:“我不走。”
孟玉辞咬牙拂袖:“你……”
怀中的颤抖幅度似乎变大了,顾谋低头一看,才发现玉书白哭了,他捂着眼睛,哭得极为隐忍,哭声断断续续,被牙齿咬断。
“别哭,我不走……”顾谋声音温软,拉住了他的手,将怀抱收紧。
“顾谋,听我的,先走!”
沧墨长老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站在门口,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对他说:“眼下祁始已经祟疫肆虐,暴动四起,你们一个身负恶灵,一个毫无灵力,在这暗无天日的乱世该怎么活?”
“你也知道,眼下的祁始根本没人能活下来,所以……”顾谋反道,眼珠仿佛蒙着一层雾,好像预料到了前路的艰辛,却又异常坚定,带着赴死的决绝:“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谋,你不要任性!”沧墨长老大吼一声,恨不得直接上手将他拖走。
“师叔。”
沧墨长老顿时愣住,眼眶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他不说话了,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将眼尾的纹路擦得更深。
“师叔,”顾谋又叫了一声,笑中带泪:“你们先走吧,这次的祟疫比从前的传染速度更快,就算你们能抵御,弟子们淋了雨,也会传染的。”
见他如此神色,沧墨长老才知道,自己是说什么都带不走他了。
他忽然意识到,顾谋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失手“错杀”了叶寻良,事后却懵懂无状的年轻人了,他早已长大了。
“嗯,我……明白了。”沧墨长老点点头,用力地一抹脸,头也不回地走出水牢。
待他的身影消失,顾谋叫住孟玉辞询道:“玉勾长老,我清楚这一别,再见恐是奢望,临别前可否告知,我的生父是谁?我的生母究竟因何而死?”
孟玉辞复杂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的生父就是将你带回天府山的沧墨长老,顾小墨。”
“……什么?!”
第100章 往事:慕蓝1
空寂的山林里,一座小宅坐落其中,不久前虽新修缮过,仍遮盖不了岁月留下的破败痕迹。
屋子还算干净,却并不整洁,衣物碗盆随地乱扔,空气又潮又冷,唯一可供暖的碳炉被女人踹翻,上好的银炭四处散落,有些甚至还冒着火星,顷刻间便引燃了窗边的帘帐。
顾小墨踏入这座宅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整扇窗户已被火势包围,火舌蠢蠢欲动,舔舐着旁边的柱子。
“秦姑娘!”他吓得松了手中的食盒,一个箭步冲进去抱出床上的女子,将她安置在院里,随即唤来卷雨术浇灭火势,只见窗架已然一片焦黑。
若再晚来一刻……
难闻的糊味充斥着鼻腔,顾小墨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转身怒从中烧:“你……”
倏然,他看见女人坐在地上,虽已吓得两眼呆滞,右手仍捂着腹部不曾挪动,乱糟糟的头发贴着鬓角,嘴唇苍白,完全不似他曾见过的那些孕妇一般红润健康。
秦慕蓝好似才注意到他似的,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眸底隐约噙着泪光,凌乱的鬓发、空洞的瞳孔,也不曾削减她的美貌,反倒让她宛若幼子,更加惹人心怜,顾小墨神色一软,将怒火咽进肚里。
他蹲下来,将秦慕蓝的头发理顺,又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起来,温声道:“你有没有吃东西,我带了吃的给你。”
“元华师兄呢,他说什么时候来接我走呀?”秦慕蓝没有回答他的话,反抓住他的手,一脸希冀。
“他……他这几天很忙,说过段时间来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
“又是过段时间,又是过段时间!”秦慕蓝潸然泪下,一把推开他的手,又急急追问:“你有没有帮我带话给他,有没有跟他说,我一直在等他来接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元华师兄难道不想见见孩子吗,这是我们的孩子……”
顾小墨红了眼眶,欲言又止,将喋喋不休的她拢进怀里,女人的精神显然已经不太正常,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流泪,一边口齿不清地呢喃:“元华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慕蓝,看看我们的孩子……他昨天晚上又踢了我,说他也很想你……”
“所以你要听话,好好吃饭,等他有空来看你了,见到的便是健健康康的你……”顾小墨哽咽道,心中极不是滋味,往下看去,只见女子手掌下的腹部已经隆起一个小山丘,足有四个月了。
秦慕蓝第一次见师明华时,是六个月前,天府之阁的入学典礼上,师明华一袭正装白袍,站在讲堂的右边,手执一卷门规念读。
他头戴玄冠,长发梳得一丝不苟,垂眸淡然地看着书卷,嗓音如同溪水过涧,彼时他刚满十六,却与其他同龄弟子们截然不同,天生是一副玉容风骨之派,令台下的一众听学子弟过目不忘。
“凡夜归过时者,领经书五十卷,剥夺闲暇时间,三日内抄完……”
“不可饮酒,不可教唆他人饮酒,不可擅自下山,不可擅自携带机甲类品回山,不可……”
整座学成堂萦绕着师明华的声音,台下的男学子开始坐立不安,女学子仍是如痴如醉,巴不得再听他念一会儿。
“慕蓝,我不想下学了,就想一直坐在这儿,听他念各种不可,突然发现门规也可以清新动人。”坐在第二排的李玥戳了戳前面的背,一脸羞怯地悄声道。
“慕蓝,你说是不是?”
她又戳了戳,对方却毫无反应,李玥疑惑道:“慕蓝?你怎么了,睡着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的玉伯温却是看得清楚,只见秦慕蓝正双手托腮,如痴如醉,目光紧紧地黏在师明华身上,仿佛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双颊绯红,更添一抹娇俏。
她的眼睛粘在师明华身上,而整个学堂里的男学子的眼睛几乎也粘在她的身上,玉伯温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生气,狠狠瞪了其他男学子一眼,瞪得人不敢再看,才收回目光,不忿地看着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