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18)
浑元说,等办完了事情,再带我好好逛逛。
“可是你也不需要什么东西啊。你是兔子,也不需要簪子胭脂……”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住脚步,将我举到他眼前,左右看了看,最后才持怀疑的语气道:“你是……母的吗?”
这家伙是疯了吗?
我将最后一颗豌豆吞下,斜睨着他:“不然呢?”
他似乎对我的性别过于震惊,兀自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你这么凶,怎么会是母的呢……”
看他一副欠揍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些日子他待我也不错。
于是冷哼一声,不反驳,也不动手。
城里很大,四通八达的。浑元带着我绕来绕去,最终绕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他站定在一户人家门口,大门是关着的,但看样子,他也并不打算敲门。
我的目光被门口的桂树吸引而去。正值七月,桂树开得如火如荼。
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桂香扑鼻。遂是想到了浑元,抬头看他。
一身的桂香……他总是来此地呆上一会儿吗?为何不敲门呢?
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浑元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忧郁,眸眼低垂,似乎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他在伤心什么?
我不懂,但本能觉得心里不舒服,于是出声催促他:“浑元,我们该走啦!”
他回过神来,悲伤的神情一扫而空,愣愣看了我半晌,才又举步朝前走去。
“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人。”
看人?哪有人。
“那你为何不敲门?”
“……”
他没有回答,于是我继续追问道:“浑元?”
他难得语里带了一丝不耐烦,沉声道:“别问了。”
我撇撇嘴,当真不再询问。
那扇门,或许是浑元的秘密。我好奇,也有心想要知晓,但无意主动打破。
因为隐隐感觉,那会是一切的终结。
肆:
富商姓马,家住繁华地段。浑元带着我走了许久,才到达目的地。
事情说来也简单,无非是近日家中总发生一些怪事,马富商怀疑有妖魔作祟,便请来寺庙的和尚帮忙做场法事。
白睇山上的寺庙闻名坊间,香客总是络绎不绝,慕名拜访,或有事相求的人,也不在少数。
浑元在马府内四处转了转,并没有感觉异样,但还是虚张声势:“贵府有邪祟,还是不好对付的样子。”
这撒谎撒得,真是技艺高超。
我偷偷憋着笑,乖乖地躲在浑元身后的竹筐里。
“那……那师父,我该怎么做?”
“你们先退下,让我将邪祟引出来。”
马富商对浑元的话深信不疑,于是遣退了家佣,自己也离开了。
这回,我算知道方丈为何叫我跟来了……
马富商前脚刚走,后一秒浑元放大了数倍的脸就凑到我眼前来,一脸的掐媚:“嘿嘿嘿,咱们貌美如花,冰雪聪明的雪稚,你也是妖,可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我先是被那张大脸吓了一跳,随后又被浑元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落在地上,直打滚。
笑够了,就舔舔自己凌乱的毛发,不屑地瞥他一眼:“方丈叫你干嘛来了?”
他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高大的身躯蹲在我面前。
“我看这房子没问题啊。”
“房子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唔。”他似懂非懂。
浑元说的不错,这马府确实没有一点问题,只是这问题出在了马富商本人的身上。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鬼。”
鬼本是人死后的魂灵所化,因有怨气,化作鬼。鬼和妖相似,只是妖有实体,鬼没有。
“难道是马富商杀死的人回来报仇了?”他摸着下巴,思考着。
“还不清楚。”我摇头,指指马富商离去的方向,又道:“你先告诉他找到破解之法了,我去问问那只鬼,让她离开就好。”
“若她不肯离开呢?”
“那就只好动粗了!”我阴险一笑,小小的身子热血沸腾。
这件事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难得有事可做,还可以露一手。
浑元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半晌后,我与他分开协作,浑元负责拖延和忽悠,我负责沟通。
那马富商身边的女鬼,样貌不俗,只是穿着有些寒碜,终日跟随着马富商,却看不出有任何害人的意思。
“喂。”我喊她。
声音用了法术,凡人无法听见。
女鬼回过头来,望着我,愣了。
“为什么跟着他?”
“你能看见我?”她飘过来,原本无神的眼里仿佛又燃起了光。
“能。”我干脆回应。
“那太好了!”她看起来二十有六的年纪,此刻却开心得像个小孩,眉眼弯弯。
“我看你是和那个和尚一起来的,竟然不知道你是妖怪。这几日啊,我为了和他说话,上了几个姨太的身,但总是一会儿就被排挤出来了。”她自顾自说着,颇为委屈的语气:“应该是我太弱小了吧。”
然后话锋一转,她终于点出目的来,“你能让和尚转告印雄一句话吗?”
印雄大概是马富商的名字。
“你想让他知道什么?”
女鬼笑了笑,转头看向正在被浑元忽悠着的男子,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请替我告诉他,‘慈悲花’开了……”
“就这一句?”
闹得马府上下人心惶惶,难道就为了一句花开了?
她重重点头:“就这一句。”
第17章 廿三
伍:
天色逐渐变得昏黄时,浑元准备好了一切,开始举办法事。他告诉马印雄,贵府的邪祟今日便可除去。
马印雄十分高兴,允诺事成之后,必定捐百两银子给寺庙。
那场法事引来了府中上下数十人的驻足观看,我躲在暗处,悄悄看着面前的一幕。
只见浑元拿出一个黄符来,在蜡烛上引燃,随后往空中一抛。那黄符竟炸开了,声音响烈,随后化作一堆灰烬,被风吹散。
他装模作样地到处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抓起一把香灰,朝烛火撒去,只见火光大盛,香灰悬浮于空,排成一朵花的形状。
这一幕只看的人眼花缭乱,暗暗赞叹浑元的法术高深,而躲着暗处的我,则居功至伟。
法事完毕,他让马印雄来到身边,附耳说了什么话后,便见马印雄久久怔愣原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干涸的眼眶逐渐溢满泪水,最后抱头蹲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浑元也看愣了,余光扫我一眼,却是默默收拾起东西进竹筐,先我一步悄悄离开原地。
我看见有女子的手,轻轻抚上马印雄的头,微微笑着,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最后看向我时,她的身体已如萤火般开始消散。
“谢谢。”我听到她如是说着。
我眯着眼睛看她消失原地,马印雄的哭声依旧响亮。默了半晌,我也偷偷溜出了马府,留下一干不明所以的众人,和那位失信于人的男人。
浑元在巷子的拐角等我,一副迫切想要知道一切的神情。
“我照你跟我说的话同马老爷讲了啊,怎么他听了就哭了?”浑元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哈……”我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望天,故意卖个关子。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适宜,雀鸟竞相翱翔天际,为这单调的蓝色天空,平添了几抹灵动的色彩。
临近黄昏,余晖落幕下,树影婆娑,晚归的行人纷纷赶着路。
可有些人,是再也归不去的了……
我似乎能明白情爱为何物了,也多亏了那个女鬼。
“除了怨气能让魂灵化作鬼,执念也行。那马印雄,就是女鬼的执念。”
我窝在浑元的怀里,归途中,与他讲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关于拥有远大抱负的他,关于痴情苦守的她,还关于那朵不为人知的“慈悲花”。
慈悲花十年才开,花期很短,不过一瞬。但那一瞬,是绚丽的,因为花的美丽,可使世间所有的花瞬间失去色彩。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注定等待别人的,而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的。
女子属于前者。
只因为那无心一句:“待花开之时,我便回来娶你。”就已为此倾了一辈子的情。
这样的话,其实说者不下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