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味冰淇淋(56)
大脑的意识，仿佛要被强制休眠一样……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真是讽刺啊……身为A级的战士，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不，还不能死。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我还有……必须要买到的东西。
我还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她还在等着我。
她在等着我……等着我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这一瞬间，仿佛回光返照一样，我原本模糊不清的大脑意识，竟重新变得活跃了起来。
四周的声音与景象，也再一次变得清晰。
“哥……哥们儿，你没没……没事吧！我……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坚……坚持一下吧！”
从那辆蓝色的卡车里，下来了一个中年人，他的脸上带着惊恐，口齿不清地向我说着话。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企图站起来。
但我的右手，就像失去了与我大脑相连的神经了一样，只是耸拉着，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刻，我知道，我的右手已经废了。
也许……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但是，没有关系。
比起实现她最后的愿望，这种事情无足轻重。
就算右手不能动了，至少我还有左手。
我努力地伸出了左手，朝着小卖部的方向用力地爬去……
此刻，我大概就像一只沾满了血的蛞蝓，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着。
我注意到，我所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壑。
但是，没有关系。
就算把血流尽，我也必须要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五十米……距离小卖部的距离，只剩下五十米……
我拼命地爬着，尽管凹凸不平的地面让我仅存的左手也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但却依然没有撼动我的决心。
四十米……三十米……
二十米……十五米……
嘈杂的虫鸣声近乎要将我的意识吞噬。
但是我知道，我的大脑仍然清醒。
她还在等着我，仅凭这一点，我就必须要坚持……
十米……五米……
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终于，我爬进了这家小卖部。
顾不得休息，因为现在的每一秒，对我而言都十分珍贵。
“老板娘……我要一份香草味的冰淇淋……”我用嘶哑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目的。
但是，老板娘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
她只是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我，然后疯狂地尖叫着……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我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时间……绝对不能因此而浪费。
我的右腿，似乎还能动。
凭借着左手和右腿作为支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
我用左手拉开了冰箱，然后找到了香草口味的冰淇淋。
从口袋里直接掏出了一张百元的纸币，丢在了收银台的桌子上，没有时间等她找零，我马上转身朝着来时的道路再次一瘸一拐地移动着。
买到了。
我买到……香草味的冰淇淋了。
接下来只要……回到依依所在的位置就好。
她一定会开心的吧……
拿着买到的冰淇淋，我再次踏上了来时的马路。
但却突然有谁，抓住了我的胳膊。
“兄弟，你先别动了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先休息一下吧！”
那个卡车司机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此刻以镇定的口吻劝着我。
可惜，我并没有时间可以被他浪费。
我只是向他转过了我的脸，然后厉声道：
“滚！”
当他看到了我的样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像看到了鬼一样，惊叫着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我再次，一瘸一拐地穿过了马路。
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恐怖吧？
依依看到了的话……会被吓到吗？
……不，她说过，就算我是变态，她也不会讨厌的。
所以就算我变得像鬼一样，她也一样会喜欢的吧……
这一次，我平安地穿过了马路。
我回到了这片草地上，顺着我来时留下的血迹，一瘸一拐地继续走着……
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依依该不会……已经消失了吧？
必须要尽快……要赶在她消失之前……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要快！
我拼命地朝前移动着。
尽管左腿的伤势非常严重，但我还是恨不得跑着跳着回到依依的身边。
等她看到了我带回来的香草味冰淇淋，她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她一定……
“咚！”
我的脚，似乎踢到了草地上的一块石头。
这一刹那，我无法再控制身体的平衡，直接被绊倒在了地上。
那杯香草味的冰淇淋，也从我手中掉了下来，朝着远处快速地滚动而去……
而这一次，我甚至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了。
看着越滚越远的冰淇淋，我的内心涌现出了绝望。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啊？
我明明已经买到了啊……
我已经买到了她最爱吃的香草味冰淇淋了啊……
不甘与愤怒交织，绝望碾碎了希望……
泪水与血水一起，浸染着这片草地……
拼尽全力，却仍然没有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甚至，我可能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因为时间……早就到了吧。
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做什么都……不……不对。
还没有结束。
她说过，会等我的。
她说，会一直等着的。
所以，她现在一定还在等我……
我必须，要回去见她……
再一次，我抬起了还能活动的左手，爬向了已经滚远了的冰淇淋……
地上的草，似乎变成了锋利的刀，与零散的碎石一起，将我的左手变得血肉模糊。
但是，没有关系。
依依说会等我，她不会骗我的。
所以，我也……必须要把东西带回给她。
我必须要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终于，我爬到了那杯香草味冰淇淋前，伸手握住了它。
抓到了！
接下来只要……回到依依身边就好。
只要回到她身边就好。
她一定还在等我……
她说过的……
一定没有骗我……
顺着血迹，我不断地爬着，爬着……
左手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但仍然机械般重复着动作。
由于左手的不停用力，那个冰淇淋杯，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已经融化了的冰淇淋从变形的杯子中不断流出，和我身上的血一起，滋润着这片肥沃的草地……
我究竟已经……爬了多久呢？
和依依的距离……又还剩多少呢？
会不会我早就已经爬过了原来的位置，只是因为依依已经消失了，所以我注意不到而已？
我在内心胡思乱想着。
但手上的动作，仍然在重复。
我还在爬着，不断地爬着……
似乎只有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才能压制住我内心的害怕。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了颤抖。
我害怕无法实现她最后一个愿望。
我害怕无法见她最后一面。
但是，她一定还在等我……
这是她答应了我的……
依依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我拼了命地爬着。
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多远……
一直等到耳边终于传来了那熟悉而又悦耳的声音，我的思维才终于被拉回了现实，心里的石头也终于着了地。
“夏辉，我已经将所有个体的通讯设备数据全部清空了，伪造证明也做好了，已经可以完全放心了哦……”在我的不远处，依依轻声呼唤着。
我向着声音的位置爬了过去，然后将那不成型的冰淇淋递到了她的跟前，拼尽我全身地力气挤出了几个字：“买到了……香草味冰淇淋……买到了……”
她没有马上接过冰淇淋，而是伸出手试图将我扶起来。
当她看到了我的脸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中写满了惊诧与心疼。
“怎么会……伤成这样……”她近乎带着哭腔询问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