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三同人）山河永安+番外(95)
北洛眼睁睁见他哥如此暴殄天物，顿生明珠暗投、心血错付之感，和方才那侍女悲愤到一处去了。
玄戈投纸的手一顿，瞧见北洛眼神不善，便也明白什么，讪讪将密信放置身旁，不再点燃它们。羽林看在眼里，暗中失笑，心说若有人称这位易容来此的人不是殿下，打死他也不会信，毕竟全天下也只有这一位敢让他们皇上吃瘪。
可巧这一打岔，玄戈正好望过来，瞥见羽林嘴角一丝未平复的笑意，便把新仇旧恨加一起了。
羽林霎感后背一凉，顿时神情肃然，挺直了脊背坐得端正，极严肃地开口，谈军情。
玄戈冷眼见他识趣，倒不怎么为难他。毕竟这世上，让他有闲心找借口费劲折腾的人物，亦只有那么一位。
这一位此刻正竖起耳朵。
玄戈与羽林谈得细致，甚至过于细致了。北洛心里明白，其中大部分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西胡昆邪王与前魏遗民一个叫虞常的联手反叛单于，甚至暗中联系上锦衣卫请求归顺大明。可惜虞常随后就反手卖了昆邪王，单于发动王庭军队，把昆邪王的部族歼灭。但虞常也没得到多少好处，在草原上背信弃义的人，是会被其他人鄙弃致死的。”
玄戈说着可惜，面上却无多少可惜之色：“不过还好，锦衣卫对此事的处理比较谨慎，除了一个首先被昆邪王联系上的接头人外，没有因此暴露太多的桩子。”
“西胡王庭内，也不是所有部族首领都赞成单于南下侵略的计划，总有人想着先吞并东辽，不仅补充新的战力，更占据了更宽广的战略纵深。可辽国也不是好拿捏的，寒山前期的布局似乎是给胡辽联姻扫清障碍，可这对新婚夫妻说到底也是貌合神离，甚至还得防备对方会不会从背后捅刀子。胡人出兵大明，焉知辽国不会背后偷袭？辽国按兵不动钳制燕云十六州，一旦西胡当真打到中原，谁知道他愿不愿意让辽国吃一顿白饭。耶律燕就是朕下的一记无理手，他是什么颜色的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让棋盘乱起来，越局势迷离，越对以防守为主的大明有利。战场是朝堂的延伸，此次大战，朕给都护府下的命令就两条：战于沙场外、战于国门外。”
羽林道：“昆邪王既然被肃清，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部族首领公开反对单于了。”
“所以岚相也来西北了。”玄戈眯起眼，语气暗藏杀机，“没有人敢反，我们就逼他们反。他们策反我们的人，还敢把手伸进我们大明腹地暗杀官员，我们就回敬给他一个动荡的后方大本营。”
羽林想到那些潜伏敌后的锦衣卫密探们，感佩叹道：“要死很多人。”
玄戈眸色冰冷，平静道：“总比战场上死更多人要好。”
他向后靠向马车的檀木雕壁，闭了闭眼，方道：“都护大人老了，朕有意把他调到后方去，他的儿子都牺牲在了战场，朕和天下人亏欠他良多，合该让他有个安稳的晚年。”
羽林猜测道：“兵部尚书？”
玄戈点头，继续道：“只怕都护大人并不乐意，你去说服他。至于西北都护，正二品武官，西北三道十七州的全军统帅——你来做。”
羽林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道：“那辟邪军？”
玄戈只是淡淡道：“朕有合适的人选。”
羽林点头，知道玄戈向来思虑周全，会给辟邪军最好的统帅人选，于是并不深问。
待羽林走下马车，一直不吭声的北洛才出声问道：“谁会代替羽林执掌辟邪军？”
玄戈垂眸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
北洛正疑惑着，只见玄戈伸手示意他上前。北洛刚站起身，就被兄长一把扯入怀中，腰身被紧紧揽住，一手还探入他的怀中摸索。北洛一愣，没等他如何反应，却见兄长的手极规矩地伸了出来，两指夹着一条丝络，络悬白玉珏。
玉珏润如羊脂，其上辟邪兽纹却古拙狞厉，北洛记得这是兄长先前送他的礼物，从此便一直佩在身上，少有摘下的时候。如今将它藏在怀里，也是因为以王大亮的身份不配悬挂如此样式的玉佩罢了。
玄戈笑意中有一丝北洛读不懂的玩味和期待，他将玉珏举在北洛面前，开口声音平和，听在北洛耳中却似平地起惊雷：“这是辟邪军的军符。”
“什么？！”
北洛的反应一点也没让他哥失望。
“可内务府的人说……”北洛瞪大眼睛，犹不可置信。
玄戈挑眉：“他们不这样说，你当时敢戴上吗？”
北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我还差点把它丢了！”
玄戈神色如常，低头将玉珏系回弟弟腰间，平静道：“想必你已经得过教训了。”
北洛揪住兄长的衣襟，定定看了他半晌，方挫败般的低声嘀咕：“哪有你这样的人。”
玄戈眸色渐冷：“你若自觉配不上这块玉珏，朕自有别的人选。”
北洛哼了声，声音也硬气了点：“你既然给了我，就别想收回去。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给我一支辟邪军，我自还你半个天下！”
玄戈笑道：“口气大了。”
“你走着瞧！”
玄戈不语，只是看着他笑。北洛又突然忐忑道：“你这次来西北是为了什么？”
没待兄长回答，他又自顾自忧虑问道：“不是御驾亲征？”
玄戈笑道：“你以为我来边境，是为了御驾亲征？”
“不然呢？”
“只是来看看你。”
北洛一下子沉默了。
玄戈在他耳边亲昵地笑，把气流全吹他耳朵里。
只听兄长低声笑道：“你既然一心想替我亲征，朕自然也不能拂了这份美意。”
北洛身子一僵，完全想不明白玄戈为何突然转性了，他原先应该是最反对他来西北的人才对。
玄戈却并不打算解释。
或许北洛还未自觉此事，这无可厚非，因为他此前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兄弟，他的春秋二十载，皆生活于美满的谎言中，没有如玄戈那般，在心上有个巨大的、逐日剧增的可怕空洞。玄戈曾用整个童年去寻找弟弟的影子，徒劳地寻觅，甚至一度怆然心死。
北洛或许以为这是一次短暂的离别，于玄戈而言却像又回到举目四望心茫然、无处话凄凉的境地。
然而他不再会强硬地拘束北洛，那只会让北洛逃得更远。他犯过一次错误，不会犯第二遍。
他愿意放北洛高飞，但会让他铭记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哪有鸿雁不北归，哪有游子不思乡。
北洛哪管他哥脑中的万般思量，只一心想在心上人面前证明自己：“兵道以正合、以奇胜，王大亮手中至多也就千余号人，不得不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然而此次代你亲征，我会走以正合的路子……”
玄戈抬手抵住他的唇，温声笑道：“这些事情，你心中有数便好。”
北洛眼中狐疑，显然还没相信他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只听玄戈继续道：
“王大亮的身份还会保留，都护府已经一纸调令把他调去西凉城，身份也变成锦衣卫手下的一员密探。锦衣卫说这么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假身份或许日后会派上用场，必要时会找你配合他们的行动。这是岚相的意思，不是我的。”
“天鹿城的事宜暂时交由徐阁老监国，但我不能离开太久。我只会把你送至乌垒城，随后去西凉城的路，你要自己走。”
……
所有事情都交代完，玄戈仿佛是为了证明北洛此前的疑惑不是一个错觉，这才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平静道：
“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你迷晕我的事情。”
北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虽然他早想过玄戈多半会找他秋后算账，哪能料到会是一路谈了公事后的现在。
玄戈则眼神戏谑，他实际并不如何气恼此事，但如果能有借口折腾一下弟弟，倒也极为有趣。
北洛被他这么瞧着，反而不知从哪升起一股胆气。
大不了就是被操一顿，谁怕谁。北洛这么想着，不退反进，有心主动讨好他哥，不料却见玄戈的眼神微动，视线竟然闪躲了一下。
北洛一怔，进而眯起眼睛，明白了什么。
“你嫌我丑？！”
“我没……”
“你竟敢嫌我丑！”
玄戈哭笑不得，只是下意识接住扑上来的弟弟，不防嘴上一痛，竟被这个小混蛋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