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三同人）山河永安+番外(63)
话落。风起。
阴云蔽月。
玄戈仰头看黑云压城、山雨欲来，面不改色地冷笑道：“何谓天道？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
闷雷轰鸣，暴雨骤倾。
云无月漫步雨中，闲庭信步，甚至还有余力开口道：“天人一气相通，知性知天，同一理也。”
她屈指一弹，漫天雨滴瞬间串联成线，再覆手向下一压，雨线如离弦之箭，顷刻呼啸而至。
她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我心即为天道。”
雨箭纷纷钉在玄戈周身三尺之外，将坚硬青石悉数洞穿，却甚至未能掀动他的衣摆。帝王轻描淡写地一挥袖，拂开一记由雨滴汇成的青色长鞭。
青鞭萦紫雷，二度朝玄戈扫来。
玄戈冷冷一笑，怪不得方才袭向他的天雷只有一道，原来其余的都被这个女人暗中留下了。
他握拳，连年养尊处优的手白皙细嫩，对上萦绕天雷的青鞭，竟是后者节节溃散。青鞭重新化为雨水，泼洒在地，溅起朵朵水花，如似遍地生青莲。
玄戈内心默念一声剑来。
煌煌天子剑瞬息间飞掠而至。
寒光耀紫衣。
一剑穿腹。
云无月被钉在半空也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她手腕一抖，附着天雷的长鞭扫向玄戈，一路火花紫电闪烁不绝，紫光划破天际伴随雷鸣，似天罚降世。
偏偏在此刻，她听到对面那个人开口道：“女子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叹息。
一直淡然不为任世事所动的女子顷刻双目圆睁，一反常态地叱道：“女子又怎样？！尔等自负须眉，胆气却不如一个女儿！”
玄戈眉头微蹙，不与她争辩。心念一动，已将天鹿握在手中，一抹耀眼至极的白虹势出如龙，作吞雷之状朝紫鞭扑杀而去。
白龙吞雷，又继续裹挟余势朝云无月扑去。被后者一掌拍下，紫雷自白龙腹中炸裂，剑气凝聚而成的白龙顷刻消散。
霎时罡风大作。
玄戈轻轻抹去脸颊上一抹被罡风割出的血痕，讥讽道：“凡间人手握天雷？你真当自己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云无月面色不变，宗师之战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自己就稳胜无虞了。祸起于所忽，功坠于垂成，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抬起手，青葱玉指直指向天空。
狂风撕天裂，泼天大雨尽数收归于她一指之间。
宛如一条横贯天地的庞大雨龙。
玄戈怒道：“尔敢！”
若先前还只是两人之战，双方仅在这一方窄地中小打小闹，此刻云无月就是押上自己的气运，逼迫玄戈下同样的赌注！
玄戈的气运是什么？是帝王龙气，是泱泱大明帝国的君王、天下共主之名。
她这是以天下苍生的性命为要挟。
所以玄戈出离愤怒了。
水波浩渺，穿剑而过。
上善若水，纵以剑利，焉能斩水？
玄戈果断弃剑，他从不自诩为剑客，没那等剑在人在的迂阔，剑不过是人身之延伸，又怎比得上人自身。
云无月不解道：“你真要凭你一己之力去抗这一招？这里是天鹿城，你身为皇帝有取之不尽的气运……”
“闭嘴！”玄戈冷冷打断道。
青色雨龙居高临下，俯视人间帝王。浩荡江潮汹涌澎湃，千钧之力尽压一人头上。
玄戈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流出一抹猩红。而他所受暗伤，想必还要沉重千百倍。
玄戈抿起唇，眼神坚毅，探出一指，咄道：“去！”
一指截长江、斩青龙、断长生！
云无月叹了口气。
雨龙顷刻作散，如春雨润物，院内霎时开出大片色泽奇艳的花朵，随风摇曳，一派欣欣向荣之意。
玄戈对此等景致视若不见，心无旁骛，喝道：“天鹿！”
一剑飞掠，横扫花海，直到剑锋就要取下云无月的头颅之时，他忽然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哪有满院异花，只有一个在夜幕下显得昏暗无比的广阔庭院罢了。
风雨骤停，天地间焕然一新。
他们仍在寝殿前的这一方庭院内相对而立。
云无月腹部没有为天鹿洞穿的伤口，玄戈嘴角亦没有那一丝血迹。
明月朗朗，草木摇霜。倦鸟在枝头正歇得香甜，守夜的侍者懒懒打着呵欠。
谁都不曾见证一场惊天动地的宗师之战。
除了名为天鹿的天子剑依旧握在玄戈手上，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
佛家有一花一念一世界之说，即所谓芥子纳须弥之法，而此神通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见寺门中有谁做到过。
倒是人人皆知云无月可自成一方世界，只是还少有人见识过这被她命名为前灵境的小世界。
玄戈归剑入鞘。
云无月收鞭入袖。
此战既为武道之争，亦是天人之辩。
玄戈于前者略胜一筹，若论后者，似乎还是隐隐输了一线。
“把魏国国玺给我，你我之间两清了，我这就离开。”
“好。”玄戈答应得爽快，并不过问云无月拿它何用。
然而一语未了，许多暗卫顿时惊呼出声。
此刻他们谁都不曾隐藏身形，便惊动了无数藏在暗处的人。
暗卫们也都是聪明人，光看这个情形便明白了几分，想到面前这个女子就是天下第一的宗师云无月，登时如临大敌。
玄戈朝他们挥了挥手：“退下吧。”
帝王淡然沉稳的声音让他们冷静了些，纷纷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哨位上。
云无月冷眼看着暗卫退走，转头对玄戈道：“这座宫里的守备为何如此森严？分明只要有你在，没人可以伤害到你弟弟。”
玄戈转身一面走一面冷笑道：“就是为了防备我被另一位宗师拖住的时候。”
云无月敏锐地察觉到玄戈的敌意，跟上他的步伐，一路沉默。
怀远阁，位皇城东北，凡十二层。
飞檐重楼，凌霄千尺，绣闼雕甍，气势备具。
每当黎明日出之时，它会是全城第一座照耀到旭日曙光的建筑。
云无月步步行来，只觉此处守备之严密不逊方才所在的寝宫正殿。
她随玄戈登楼，直至第九层。
前八层或摆奇珍异宝、或藏稀世书版名画，唯有这一层略显空荡。
云无月一眼就看到摆在此层中心处的大魏玉玺。
然而玄戈却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状似平凡无奇的木匣，递给云无月。
云无月打开匣子，只见内里躺着一枚玲珑小巧的玉玺，剔透青石内部隐隐可见光芒流溢，绯如霞彩，灿若星光。
大魏气运内蕴其中，才有这等华光异彩。
此玉玺并非大魏帝国正印，然正印已失颜色，故不是云无月所要的那个。玄戈自然也清楚她所求何物，并未以正印蒙骗她。
云无月合上匣子，正欲转身，忽然在一处架子前站住脚步。
玄戈亦随她停下。
魏亡之后，魏国皇室收藏的无数珍宝便落在今日的帝王家中，其中就包括云无月眼前的这一枚玉玺。
大汉皇后印。
云无月面无表情，却直直地看着它。
玄戈眯起眼睛，忽然想起某部野史记载说，大汉最后一位帝王的皇后是个绝世美人。
他眼前就站着一位绝世美人。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是你的旧物？”
谁料云无月竟然点点头，答曰：“是身前之物。”
她随即转过身去，不带一丝留念。
女子衣袂翩然地离开，原地只余幽香袅袅，玄戈只觉得一阵恍惚。天下人皆知云无月是个活了四百年的神仙人物，却无人知道她的来头竟然如此不同寻常！
玄戈又道：“史书上说你自刎死了。”
云无月没有回答。
她是活人抑或死人、是大汉皇后还是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关系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
小心地将魏国玉玺收入怀中，云无月准备离去。
玄戈蓦地叫住他，问道：“方思魏与你什么关系。”
她的脚步顿了顿，清冷的嗓音传来：“他来求我的时候，我正好想看看所谓的气运能影响人到什么地步。”
玄戈默然，一时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
原来这纠缠不清的一连串因果，起因竟出于一个儿戏般的念头。
这是命运的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