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布袋戏同人)【龙剑】笑忘书+番外(35)
一个衣冠楚楚,一个血染重衣。
一个永生不死,一个危在旦夕。
溯果忘却又想起,锁星诀锁住又断开。
双目对视间,过往与当下,千般说不出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看着剑子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龙宿闭了闭眼,再睁眼,已经压下那些无用的情绪,想要靠近一步救助剑子,却被挡在气罩之外,剑子这样的状况,他也不敢硬破开,一筹莫展,“怎么救汝?”
剑子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就是玉石俱焚的招式。”
从龙宿出现,剑子一直凝望着他,一眨不眨,仿佛到了这走向死亡的时刻,终于想通了,放纵自己剥离开清冷忘情的伪装,恣意流露被重重掩藏的真实心意。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
龙宿如何没有注意到剑子这番认命的姿态,他深吸一口气,捏紧扇柄,骨节紧绷,看着剑子,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汝竟然这样对自己……”
剑子仙迹,汝竟敢这样对吾……
粼粼气罩将二人隔开,剑子握着古尘插地支撑着身体,另一手从金剑上离开,伸向气罩边缘。
沾着血迹的手,被另一双干净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仿佛是无声的倾诉,也是无声挽留。
“龙宿,我……很抱歉,”剑子顺着交握的手,看向龙宿,见龙宿更添怒气,接着说下去,“不是因为眼下的情境道歉,形势所迫,龙宿,我并不后悔我的决定。”
龙宿斜睨着倒在另一边的仙姬,含着怒气冷冷道,“是啊,英雄救美,剑子大仙,何等潇洒。”
哪知剑子反而微微笑起来,眉峰展开——他这一笑,纵然是白衣血污,依旧是仙气飘渺,风姿绝俗,“你终于又肯说这四个字了——从那天以后。”
龙宿一怔,他很快意识到是那个久违的称呼,想到那一天,他脸上又冷了几分,“也好,汝死了,吾就能如你所愿,彻底放下了。”
剑子摇头,他用力握紧和对方交缠的手,脸上在笑,眼中却是不容错认的坚定与温柔,“抱歉,那时是我先放开你。”
——我明知道你情深无悔,可是还是选择放开你了。
跨域千山万水,历经百年沉浮,最终还是抵不过一念之间的动摇。
龙宿看着剑子,面无表情,甚至是带着冷意,可他鎏金的眸子渐渐染上丝丝血色,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腾,却硬生生被压制成不动声色,“所以?”
“这世间有得就必有所失,端看怎么选。剑子从不奢望能两全,我以为我选的,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后来才发现,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
血浸透衣袖,沿着剑子的手腕流到手掌,从交握的指缝淌出,流过龙宿的手掌,一滴滴落下,也一点点带走剑子的生命。
“若能回溯时光,我不会再轻言放手。”
“剑子仙迹,汝有浩然正气,古尘斩无私,”龙宿道,“可是汝对吾,何其自私,口口声声说不会再放开吾,可是现在,不就是又一次舍下吾!”
“我也想……可惜,真遗憾。”
剑子终于对龙宿服下溯果感到了一丝庆幸,溯果如轮回,龙宿纵有再多的不舍,可他没有心,磨灭了感情,失去,将不会成为感情的折磨。
血从唇边流下,剑子依然执著地凝视着龙宿,看他冷若冰霜的脸,看他衣冠博带依旧是那么华丽无双,看他眼中难以掩藏的伤痛震惊,“不如……相忘于江湖。”
龙宿眸色转为深红,獠牙在嘴角若隐若现,他看着眼前人生命一点点消亡,开口道,“汝懂的,还有一条路。”
剑子慢慢阖上眼,吃力地摇摇头。
“剑子!”龙宿用力得仿佛要捏碎剑子的手,见剑子只是摇头,他几乎就要强行打破气罩改变剑子,可是瞥见剑子即使沾血却依然安详含笑的脸,忽然泄了气。
深红色缓缓从眼中褪去。
这个白衣的道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并非同门,却亲密胜似同门,并非恋人,却有不输于恋人的情意。从小道士和小儒生的邂逅,到儒道先天的共站三教顶峰,从两小无猜的亲昵玩乐,到情愫滋生,到决绝断情,到背叛,到分离,到……死别,是爱是恨,心心念念,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这个人。
是谁先动心,是谁先爱上,是谁先放手,是谁舍不下,是谁念念不忘,是谁恋恋不舍。
相忘谁先忘,同心且同折。
琴箫同喑哑,溯果共轮回,到如今,原来是为了铸就这一场彻彻底底的生离死别。
“剑子,汝怎么敢,怎么能,这么对吾……”
气罩渐渐衰弱,昭示着主人的即将神魂离散。
疏楼龙宿轻而易举跨进气罩中,他轻柔地,几乎是缱绻地,抱住已经没有声息的人,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他一身的血同样沾在自己身上,他贴在剑子的耳边,慢慢说,“剑子,吾曾说过,欠汝的情还尽了,可是汝欠吾的呢?那么多的债,汝难道要拖到下辈子还吗?”
“可是汝该知道,吾是没有下辈子的。”
嗜血族永生不死,跳脱轮回,一死即是魂灭。
儒门龙首抱着怀里逐渐死去的爱人,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兴师问罪,他眉宇含笑,絮絮说着情人间的低语,几乎令人忘记他满身沾染的血。
恍惚间龙宿听到天边有人吟着诗号化光而来,然而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这么想着,甚至懒得分出一丝心思去看来者何人。
“额,那边的美人,你再抱着剑子,药师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啊呀呀,你别激动,先放开我啊,哎呀……”
“……药师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你都断气了,有个美人——咳咳,就是龙首,抱着你不肯放,真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多亏药师妙手回春,把你这条命捞回来了。”慕少艾拿着烟斗,一边脚踩药碾子,对着躺在床上的剑子叨唠。
剑子躺着,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其实这次面对魔龙祭天的伤,说来并不重,大半是失血过多加功力损耗,还不如上一回中圣踪一掌伤及肺腑严重。被慕少艾就回来以后,灌药施针,外伤就已经痊愈,只是脏腑沉疴缠绵,被龙宿勒令一个月不许下床,吃饭洗漱,都在床上。幸好身为先天,已经能控制大小解,否则委实尴尬。
龙宿那时的原话是“汝现在敢下床,吾就让汝以后下不了床”
吓得推门而入的慕少艾赶紧捂住一起跟来的阿九的耳朵,大呼“非礼勿听”。
最开始几天,剑子伤重,气息奄奄,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等到伤势渐愈,还被一干人等当做珍稀动物一样看着,便有些哭笑不得。
譬如现在,他卧床将近半个月了,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还不被允许出屋吹风。
对于剑子的发呆走神,慕少艾也懒得理睬,他又找到新的话头,自顾自说起来,“这段时间我顺便察看了龙首,诊尺肤,察色脉——诶,他居然服用过溯果啊,呼呼,只可惜近来似乎失效了。”
“这可巧了,阿九前几天才采了一个溯果回来,差点吃下去,被我没收了。反正药师留着这个也没什么用,既然龙首的溯果失效了,我就送给他了……”
剑子再神游,也被这句话吓得回神了。白衣道士猛然坐起,一扯床头的纱织罩衫披上,手指着一脸无辜的慕少艾,指了半天,气急道,“慕少艾啊慕少艾,你……可真是贴心啊!”说罢,匆匆翻下床跑出屋外,差点撞上进来的阿九。
阿九侧身避开风一样跑出去的剑子,疑惑地问,“剑子前辈怎么下床了?”
慕少艾悠悠地抽了一口烟,“早就可以了,不过是失血,老道士皮糙肉厚,早就好了,是他家那位,老母鸡一样管着不许多动。”
“这样啊,”阿九恍然大悟,“真是可怜啊。”
黄衣的药师但笑不语。
不过是——愿打愿挨。
园中草木扶疏,龙宿倚在朱漆栏杆上,他神态安详,垂眸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枚朱果。今日是大好的晴天,日光辉映,照得他身上的珠珞水晶分外闪瞎人眼,也照得他保养得体的手里握的那枚朱红色的果实越发鲜艳可人,引人垂涎。
剑子呼吸一窒,不由出声惊呼,“龙宿!”
龙宿闻声抬头,见剑子衣衫不整地站在风口,脸上忧虑一闪而过,随即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吾是过忧了——药师说得对,就算吾压着汝卧床,汝也会憋不住跑出来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