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33)
“没啥,说着话呢,这婆娘就发起疯来。”
“那树莲你来说,他怎么着你了?”
周树莲抹抹眼泪,收起先前的泼妇样,弱弱的道:“他一回来就问我要钱,说明儿要跟狐朋狗友下馆子,可队长您是知道的,我哪有钱?”
张爱国点点头,“发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家可是你娘当的,要钱只能找当家的要啊。”
杨发财本来也有点笨,被他们一唱一和搞得点头不迭,还真是他做错了,不该冲老婆发火。
“诶树莲,是我不对,我屎糊心,你别气啦,地上怪凉的,赶紧起来先。”
周树莲忍着恶心,白他几眼,“哼!”
本来想要借机大发威风的杨老太,等来的却是儿子儿媳的和好,那没出息的儿子还把老婆扶起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顿时傻眼了。
好像哪儿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张爱国在杨家院里转了一圈,“家里还等我吃饭呢,先走了,不许闹了啊。”
“是是是,不闹了不闹了,要不吃了饭再走?”杨发财腆着脸赔笑。
“回去吧,甭客气。对了树莲,你嫂子请你去帮她看看花样子,明儿要给公社牛书记家爱人送去。”
“赶紧的啊,还愣着干啥?”杨发财知道,这位牛书记可是前途无量呢,以前就是他带头组建的治安队。
周树莲忙抹抹眼泪,“好嘞队长。”
听到这儿,崔家人大眼瞪小眼,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谁知却被张爱国轻轻松松化解了。
“都该干啥干啥去,友娣洗碗,春月抹桌子扫地。”崔老太把两个儿子叫回东屋,安排明天去自留地干活。
大家都发现,今年的稻子比去年减产了至少四分之一,谷穗小,谷粒也不够饱满,真磨成米算的话,少得更多。所以,今明两年得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
“妈妈。”
“嗯,怎么啦?”黄柔把衣服晾石榴树上,又把盆里的水泼到牛卵树下。
“妈妈,我听见啦。”
“听见啥?”
幺妹咬着嘴唇,晃了晃黄柔的袖子,“妈妈你来嘛。”
黄柔擦擦手,跟着她进屋,还帮她把门关上,“小丫头神秘兮兮干啥呢?”
“我听见姨姨有小宝宝啦。”
“哪个姨姨?”话刚出口,黄柔的笑就没了。
幺妹喊人很分得清,只有妈妈那头的“亲友”她才叫“姨姨”,而这村里就只有一个。
再次确认道:“你说谁有小宝宝啦?”
幺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根手指头直直的指向隔壁。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的呀。”黄柔以为她是在听脏话,其实不是,小地精在听植物们的八卦呢。
两口子吵架,不止崔家人感兴趣,院里的植物们也七嘴八舌说起它们听来的,观察到的事情。
已婚妇女怀个孕,倒是没啥好奇怪的。幸好刚才杨发财没打她,不然……黄柔不是心疼周树莲,只是替那未出世的孩子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供销社售货员也是被幺妹看出怀孕的,忙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那你告诉妈妈,她的宝宝多大啦?”
“三个月,还很小很小,只有我的巴掌大哟。”
黄柔吃惊,三个月的胎儿确实也就7——9公分左右,跟她巴掌差不多。这孩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可是因为学过生理常识又怀过孕才知道的!幺妹的知识储备量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的?
诶等等,三个月?!
黄柔觉着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往前推三个月,那正好是崔家吃西瓜的时候,杨发财那段时间被抽调到市里参加严打整治,据说一个月时间把火车站、班车站、自由市场的倒爷们抓得七七八八,整个阳城市安生了好长时间。
为此,杨老太还洋洋得意的宣扬了一个月,说她儿子多么威风多么有面儿,领导不让回家来,住的是市公安局招待所,吃的是国营食堂,每三天一包烟啥的……
“你真确定是三个月?”
幺妹猛点头,“真真哒!”石榴树和狗尾草这么说,就连翡翠兰也是这么说的,她最相信小兰兰的话啦。
黄柔深吸一口气,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发财貌似还不知道老婆已怀孕。
“幺妹乖,这件事不能跟别人说,就是奶奶姐姐也不行哦。”
“好叭,妈妈我可以戴项链吗?”
黄柔揉揉她软软的脑袋,“当然可以。”不止可以,她还能帮她找回那个河蚌。
不知道为什么,丫头似乎对那个河蚌情有独钟,做梦都在说梦话呢。可能是缺少玩伴和玩具吧,好容易得到一个玩具就让她这么开心。
第26章
静观其变半个月, 忙完秋收,杨发财又回治安队去了。
这一天,黄柔把周树莲堵在下工的路上, 开门见山:“我看见了。”
周树莲扭着腰, 笑得温柔极了, “小黄看见什么?”
“你肚子里的孩子快四个月了吧?”
“什……什么?”周树莲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她人瘦,哪怕是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的婆婆也没看出来。
这事,只有两个人知道。
黄柔淡淡的笑笑,“想问我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止知道你怀孕三个多月……”
她顿了顿, 果然,周树莲紧张得嘴唇都哆嗦了。
黄柔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一字一句:“我还看见, 你跟张爱国苟且。”
这半个月她不出声,就是为了找出奸夫。
果然, 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以前她不爱理睬周树莲,只知道她总爱在男人面前惺惺作态, 搔首弄姿,现在留心一看, 那可不是一般的作!
张爱国在的时候她柔柔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干活专找树荫下,还都是磨洋工的速度。
张爱国不在,哎哟, 那可不得了,跟谁都能吵两句,双手叉腰尖酸刻薄,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注意形象,黄柔知道。再联系往日里的见闻,那天吵架周树莲浑身的底气,不止不再害怕杨发财,还敢同他对骂,以及张爱国那迅速的救场速度,一唱一和的“调解”。
怪不得张爱国最近看杨家不顺眼,只要是姓杨的他都恨不得照人腚上踢两脚呢。
周树莲吓得直冒冷汗,“嘘,你小声些,别胡说。”下工的路上人来人往,要是让谁听见她就完了。
“张爱国同志身为牛屎沟生产队队长,却同你乱搞男女关系,这就是反动腐朽资产阶级的生活腐化,判流氓罪都是轻的。”黄柔顿了顿,“还有你,女流氓游街可是要挂破鞋的,以后就是你被枪毙了,你俩儿子怎么办?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吗?”
周树莲嘴唇哆嗦,她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姐,风花雪月的书读过不少,却嫁了个肥头大耳床上不行还有家暴恶习的丈夫,可以说她的前半生不顺到了极点。
直到去年,杨发财去了公社,十天里有九天不回家,她才觉着舒心些。这才有时间发现生产队的队长好像长得不赖,浓眉大眼高个子,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一身解放装配上假领子,还挺威风。
恰巧张爱国看她也风姿绰约,于是开始对她展开追求攻势。英俊成熟又大权在握的张爱国,让她那曾经熄灭的对爱情的追求又死灰复燃了。
怀上这个孩子是意外,她一点儿也不想的。
可张爱国的老婆连生三个都是闺女,十分想要儿子,她又有生双胞胎儿子的基因……为了爱的人,她愿意铤而走险。
本来俩人打算得好好的,先把孩子记在杨发财名下,等以后有机会双双离婚,重新组建家庭。可现在居然被黄柔发现了,周树莲瞬间只觉五雷轰顶。
“你,你想怎么样?”
黄柔不说话,就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二人刚相识的那段日子。她刚从北京来,无依无靠,割第一把稻子,种第一粒玉米,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明明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阿柔,你不要揭发我们好不好?我,我让他给你想办法,搞个工作,我们会一辈子铭记你的大恩。”周树莲是真哭了。
黄柔的茫然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她清醒的意识到:跟直接闹开让她颜面扫地比起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掌握主动权的机会,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在这个生产队就是多了一层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