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出书版三部)+番外(11)

作者:卫风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第一部《相见欢》第二部《问君心》第三部《定风波》+番外《春 药事件》《青玉》《过年》点击展开

我真想大哭一场,可脸是木的、僵的,想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哭。

四个太监鱼贯而入,轻巧整齐,手里各有捧盒之物,先行一礼,然后说:「奴才们服侍主子更衣。」

我转头看看明宇,他只是微笑。不是那种我常见的微笑,或欢快或促狭或温文,是一种淡漠的,公式化的,像是罩上去的面具一样。

站起身来,展开手臂,任由他们把我身上穿惯的布衫褪掉,还好里衣是今天新换的,不必再换。那些袍子一层一层一件一件,样样不同,繁复工丽。

我觉得我像是个被重重包裹的木偶。

等那四个太监一起垂手退下,外面那个尖细的声音又说:「请侍君主子受礼。」

窗户推开,外面竟然不知何时站了一地的人,有太监,竟然还有思礼斋里这些日日相见的人。一眼看到明宇的衣衫,他也站在人丛之中。

那尖细声音的丁兆昌站在一旁,唱礼道:「侍君主子受礼。」

外面的人齐齐躬身。太监们一躬之后跟着是一跪,俯首叩头。明宇他们只是躬身。

整齐划一的声音说道:「恭喜侍君,侍君大喜。」

我在这样的声浪中,镇定的说话:「各位免礼。」

「请主子移驾。」一顶精致的青绸步辇抬了过来,有两个太监上来搀我。

目光不由自主在人群中寻找明宇。

步辇稳稳的被抬了起来。我一下子像是坐到了众人的肩头上,脚沾不到地,心里莫名的虚。

明宇看着我,沉稳而安静。

我只来得及再看他一眼,步辇已经转过方向,向外移动。

步辇摇摇,前面是长长的队列,后面亦然。

思礼斋今天却中门大开,紫朱的门上铜钉闪闪生光。

车辇稳稳地出了思礼斋的门。我本能回头去看,可是只看到人头涌涌。

找不到,我想见的那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沿途的地上都有人引路,在每一道路口和门口。

手里握着一柄如意,金的,柄上有长长的杏黄丝穗,垂在身侧,轻轻摇摆。

还有一样,是明宇在我出门时塞给我的纸条。

在袖中展开纸条,上面密密写满了蝇头小楷。

我并没有被直接抬到宣德宫,而是到了侧宫,又换了一批人,上来替我摘了头冠,除了衣裳,伏下身子恭敬说:「请主子净身沐浴。」也就是个形式,沾沾水算了。

水是温的,池子底下雕着白玉的莲花,在水波中隐隐动荡。

想起来以前看的宫廷戏,往往享受这样待遇的,都是美女啦、妃子啦之类。

身上的水被轻轻拍干,我让自己忽略这些在身上动来动去的不属于自己的手。

头发被托了起来,晶莹的白玉梳子,沾上了幽香四溢的清油,慢慢梳顺。

有人走上前来,托着衣裳。我有些意外。这里什么东西都是金碧辉煌,这件衣裳却是素白的,比刚才我换下的那件织绣衣服是远远不及。

那人把衣裳抖了一抖展开,眼前一白,像是一片云朵飘了过来。

明明看上去似轻纱软迭,似雾似烟。可是那人把衣裳一抖开给我穿上,心里微微吃惊,竟然比极厚的锦缎还要沉重。

那人解释说:「这还是第一代柳君入宫时的礼服,是传说中的天蚕纱织就,虽然放置了一百多年,却没有丝毫断损黄泛,的确是宝物。」

原来是件古董呢。

那张纸条被我迭的很细小,塞在如意的镂空雕花间,如意被放在案头。衣冠整齐之后,有人捧起如意,双手奉给我。

不真实的感觉,明明是一出遥远的戏剧,可是自己却缘何变成了戏中人?

「请主子移驾,至宗庙受封。」

我轻轻迈步,有些小心翼翼,怕踩到这件高贵的不平凡的衣服。

步辇换了一乘,我欠身坐下,上来八人扶住步辇,有人沉声喝:「平─起─」

心里百般念头转了又转,脸上却是镇定。

明宇说得对,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宗庙前有长长的高阶,地上铺着红毡,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去,向上走。

其实我的手在袖子里止不住的抖。我紧张。可是,脚步却是稳当的。

礼官,司典,两旁跪满了人。宗庙的大殿没有窗子,外面阳光耀眼,一进去就是沉沉的黑,眼睛有一瞬间看不见东西。

燃的香散发出的烟,浓浓的飘在眼前,有人牵我的手向里走。

如意被从手中取走。我木然地任人安排。

走,停,跪,叩,起。走,停,跪,叩,起。

每一次跪下都是结结实实的。两个膝盖先是痛,后来就麻了。

冗长的礼典,告天,祭祖,宣旨,封册。

印盒与宝册被递过来,我伸手接了,有人扶我起来。眼前渐渐看清了这间黑暗的宗庙,墙上挂满了画像,个个面目可憎黑沉有如鬼魅。这是这大留朝的历代先皇了?长长的案桌上有供奉的牌位。

腿有些麻了,我身子轻轻一晃,身旁有人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我转过头。

皇帝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注意。他穿的一身黑,头戴玉冠,腰围素带。

本来以为跪完了,可是从宗庙回来了居然还没完事!

又去了开元正殿,还是跪,这次不是跪牌位,是跪皇帝。

心里诽谤不断,委委屈屈跪了,听旁边礼官又读废话。

一套折腾下来,天早过午。好不容易从开元殿里出来了,又被抬起来。

总该让我歇口气了吧?这次我没猜错,我被抬回宣德宫了。

想坐下来喘喘气儿,可是下了步辇,又有人捧了衣服、头冠上来……身上这件礼服被轻轻褪了下去,郑重地折好了,放进一个檀木的盒子里。盒子就摆在案上正中的位置。

中间头发束了一下,用金带套住,两侧垂下来的头发,两边贴耳辫了起来,发结上缀了一颗颗明珠。我看着那珍珠出神。

唔,是不是应该藏起来几颗,以备之后要是跑路啦什么的好当盘缠?

后面的头发用红绸系了,挽了起来,用玉簪别住,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我这时候就庆幸天不热了。被人簇拥着,到了宣德的正堂坐下。

我觉得我像个活动衣架,几乎是被人托着走的。

正中摆了一张雕花红木椅子,上面铺着锦毡,我坐了下来,太监在旁边一站,展开手里的黄纸念道:「合宫命妇内侍,参拜侍君。」

我肚子咕咕一叫,哦,明白了。

刚才是我拜人,现在轮到人拜我。

香风扑面,环佩作响,几个女子姗姗走近。

太监扬声说:「夫人见侍君,行礼。」

夫人我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嫔不嫔的。

三个女子都穿的花艳锦秀,盈盈躬身福礼。

我点头,照着明宇给我的小单子说:「夫人请勿多礼,彼此都是一样的。」

有什么一样!我在肚里直骂娘。

这三个人下去了,太监又念:「淑人见侍君,行礼……」

等那些女人走过了,又来了男人。这些倒是有好多熟面孔,明宇站在靠后左边一点,我一眼就看到他。肚里一叫,眼眶一热,差点哭起来。

「内侍见侍君,行礼……」

明宇他们竟然全要跪倒向我行礼。我的眼睛只看着明宇,旁人都跪倒叩首时,他偏偏微微抬起些头来,向我递了一个眼色。

温柔,包容,宽慰,知己,了解……那短促的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我心头一热,不安的心绪奇迹似的平定下来。

由头至尾,明宇只看了我一眼。

人慢慢地退走了。

接下来等着我的,又、又……又是更衣!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内府有个官名专叫更衣!他XX的,这一天恨不能七、八遍的换,没有专人想着,谁记得住啊!

这一身袍服大红的……红得都刺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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