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无漾(17)
“好的。”梁翊设定Gps目的地为广江市湛西镇:“需要半小时。”
“嗯,可以出发了。”如韵看着手机上的网页说。
车窗外快速退去高楼大厦,很快驶向通向另一个城市的国道。
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脑海深处沉封已久的记忆逐渐清晰。
因为抑郁症造成的认知功能损害,记忆力衰退,注意力障碍,语言流畅性差,学习困难,思维迟钝。
又因为皮肤病,她再怎么努力学习也只是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三流大学也没钱读。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所谓的亲妈,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用厌恶的眼神盯着她,嘴里还用恶毒污秽的语言加身的亲妈,在她初三还未毕业时就表明不会出钱供她读高中,希望她出去打工给她赚钱,急切地想要把包袱变成取款机。
她当时默默听完不言语,多次叫她不要再读高中都不能扭转她要读高中考大学的决心后,没几天她又叫舅妈来劝说。
整整一个小时,无论舅妈说什么,她都努力地维持微笑不让自己哭出来或者发狂。
最后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冲破束缚溢出眼圈滑落。
为了学费,她去咖啡馆打工赚钱,客人刁难,同事欺凌,一转身,就窃窃私语,不时大笑,怎能不知,笑料是她?舅妈表姐引以为笑。被同事欺辱还要低头道歉,无人帮她,表姐也站在一旁鄙夷嘲笑。
母毒更甚,加入其中。
回到家,铺天盖地又是一波狂轰烂炸。
终日忍辱,长日负重。
后来学费是二堂哥给的,她看不过眼二堂哥给钱她,就打电话给二堂哥:
“这个**猪狗不如,你不要再给钱她了,以后她也不会回报你的,给钱这个贱货读书根本就是浪费钱,生块叉烧都好过生她,养条狗都会摆摆尾呢……”
那一晚站在门外听到的她本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流泪,可还是泪流满面。
四岁,邻居用一根香蕉引诱,短裤慢掀,邪恶□□,肆意摸索,惊恐逃走。
八岁,和表哥大表姐同睡一张床,半夜惊醒,表哥压身,裤子半褪,死命拉回,求救表姐,明明清醒,装作不知,见死不救,拼命躲闪,紧缠不放,隔一层布,整夜磨擦碰撞。
……
一天天地见证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周围的所有罪恶,却无能为力。
从小失去父亲,母亲改嫁再生,没有感受过爱,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辱骂,没有一天不是在苦苦煎熬。
那晚回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经历的种种,彻底地黑化了。
在地狱里生长的人,怎么可能保持纯洁呢?
人类这种生物,真是丑陋。不同的面皮之下掩藏着同样的自私,贪婪,无情,虚伪,阴险,奸邪,狠毒,淫恶……的本质。
那一夜绝望倚窗,可悲的人生。
夜空无星无月,黑洞无物,正如她心,腐烂不堪,毒已入心。
她发誓,终有一日,执剑归来。
欺辱践踏她的人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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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韵站徒坡的公路上遥望远处下方铁路旁那栋熟悉的房子,那栋曾经住了几年的房子,有她怀念的一个人——大堂哥。
在二堂哥听从那个人不再给学费和生活费她后,是大堂哥支撑她读完高中。
“呜呜呜~”
是火车的声音从铁路那头传来。
很快,果然有一辆火车从远方行驶而来。
隔了一世回来,物是人非。
她的心情很平静,是饱经沧桑后的平静。
如韵没有过去,而是转身回去了。
死了的人突然再回来,会扰乱一池清水。
回去后,爷爷问去了哪里,如韵如实回答,反正说谎也没用,一问梁翊就知道了。
他又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如韵说:“在网上看到一些铁路的图片很漂亮,突然想去看,网上说那里有一条铁路很美,我就去看了,果然是真的很美。”
“真的吗?那里有那么美的铁路我居然不知道,早知道爷爷也去了。”
“我下次去带上爷爷。”
“好啊!人老了要多走走,要不以后就走不动了。”
“爷爷都七十六岁了,比大院里五六十岁的爷爷奶奶还健康,活到一百岁肯定不是问题,说不定还可以轻轻松松爬山去呢!”
“哈哈!”郇远开怀大笑:“就你会编。”
“我说的是真的,爷爷不相信吗?”
“我当然……”郇远刚想说不相信,转眼就觉得是自己吃亏,于是说:“相信,我一百岁还能爬山,哈哈哈哈!”
郇远心情舒畅,走路都轻快了许多,他闲来无事就去给小菜园的蔬菜浇水。
如韵刚想上楼,就听见他叫自己,去菜园一看,原来他刚刚摘了半篮筐红红的小蕃茄。
他笑着向她招手:“来,小蕃茄特别甜,拿回去洗洗再吃。”
如韵拿去厨流干净后试了一颗,是很甜,刚刚摘下的很是新鲜,清脆多汁,感觉还留有早上的露水,当然,这不可能,中午都过了。
她又丢一颗进嘴里,真的很好吃,第一次吃现摘的,以前吃的不是酸酸的,就是不甜又不新鲜的,一直没有好印象,现在开始要对它改观了。
第20章 不打扰幸福
今天起床特别早,才6点,刷牙洗脸后如韵骑着自行车出大院。
早晨很安静,空气很新鲜,少有人走动,路上车辆更少。
骑着自行车逛了一段路后,如韵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此时太阳公公如约从东方探出头来。
一个三四背着小书包的小男孩拿着气球跑过来,他裂着两排小牙齿咯咯笑从如韵面前经过。
“俊俊,慢点跑,等等妈妈。”小男孩的妈妈在后面笑着追上来。
好温馨有爱的画面啊!
如韵不由得笑了。
后面又有一个男人慢步过来,他满含爱意的眼睛不离前方一大一小的背影,这个人应该就是刚刚小孩的爸爸了。
而如韵在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时,她激动地立马站起来。
她想走过去,却又止步不前。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如韵。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如韵再也忍不住眼泪,她冲过去抱住他。
“哥哥。”她轻轻地说。
白陆岩对这个突然跑过来抱住自己哭的女孩很是不解,他好像不认识她。
“陆岩。”
这时,梁夏抱着儿子过来了。
他们母子二人都好奇地看着如韵。
“爸爸,这个小姐姐是谁呀?她怎么哭了?”
“不知道,爸爸不认识她。”白陆岩尴尬地张开手尽量让自己的手离她远些,老婆误会就不好了。
如韵听后放开他,可眼泪还是哗哗流,她不停地抹泪。
梁夏放下儿子,她从手提包包里拿一包包纸巾撕开抽出一张纸。
“小妹妹,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吗?”她温柔地替如韵擦拭眼泪。
如韵抬头望着她,因为眼泪使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梁夏的样子。
“谢谢嫂嫂。”
嫂嫂?梁夏一愣,随即笑道:“不客气。”
“小姐姐。”小男孩将气球举高递给如韵:“气球给你,不哭了啊!”
看着他稚气可爱的脸,如韵止住抽泣接过气球:“谢谢你。”
“嘿嘿。”小男孩开心地笑了。
“对不起,打扰了。”如韵向他们鞠躬道歉。
“没事没事。”梁夏笑着摆摆手。
“我回家了,再见。”
如韵跑去取停在长椅那里自行车,她毫不犹豫地走了,头也不回。
大堂哥结婚了,嫂嫂温柔体贴又漂亮,
侄子聪明可爱,他们一家很幸福,那就不打扰了。
“小姐姐再见。”小男孩蹑起脚尖努力地挥挥手。
“她刚才,叫我嫂嫂?”梁夏对丈夫说。
白陆岩回道:“好像叫我,哥哥?”
“你这木头,女孩子抱着你哭也不知道安慰话两句。”梁复打趣说。
“可我不认识她啊!万一你误会怎么办啊?”白陆岩表情认真道。
“真是木头。”梁夏彻底笑喷了:“我有那么小气么?”
小男孩扯扯梁夏的衣角:“妈妈,快点走吧!上幼儿园要迟到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默契地一人一边牵着儿子的手逆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