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羽(133)

舒羽千一听，顿时对这位老得仿佛快成一块根雕的老先生肃然起敬，连向他行礼的动作都朝气蓬勃了许多。

葛南山搓了搓自己已经白透了的眉毛，眯着眼睛看着舒羽千，待他行完礼之后，忽然道：“这孩子，身体虚弱，元气不足啊，想必是小时候生过大病吧？”

“是，学生小时候体弱多病，还曾经因为遭受惊吓而卧床不起。自那之后，就一直体虚不足。”舒羽千老老实实地答话。

“不仅是小时候，前些日子，也没少受苦吧？”

葛南山还是那苍老沙哑的语气，慢悠悠地说着。可是舒羽千却莫名感觉喉咙一滞，仿佛有什么涌上了胸口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角发涩。

李清潭道：“先生问你，你为何不回答？”

舒羽千这才垂首答道：“是……前阵子曾经受过一次致命之伤。所幸得蒙清心馆医师所救，但那位医师治好学生之后就不知去向，我曾问过身边的人救我的医师是哪位，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所以这回我入清心馆，也想向那位医师一谢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下座一位和李清潭年龄相仿的医师一声冷笑，“罢了，我们清心馆担不起你的谢意。”

舒羽千脖子一缩，局促地搓着手指。

对面的另一位医师则道：“他师父当年是品行不端多行恶事，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要带到他徒弟身上。”

“倒不是我想带到他徒弟身上，只是江南侠义大会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人究竟是不是南家后人还无从辩驳，是不是和千金堡有所勾结也毫无定论。要我说，馆主将他放进馆内，本身就是引狼入室！”

李清潭干咳一声，这医师这才止住了声。

“过来见一下吧，都是你日后在医馆中的长辈。”李清潭向舒羽千示意那说话并不太客气的医师，“这位叫严去寒，擅长外伤和针灸。”

“严先生……”

严去寒冷着一双眼，见舒羽千过来行礼，故意微微别过脸，以示自己并不接纳。

“这一位是赵和术，本馆中用药调理最高明的医师。”李清潭这回指的是严去寒对面的那位医师，也是他之前为舒羽千说了句话。

“赵先生……”

赵和术比之严去寒要温和得多，大约这研习的医术也会和人的脾性相联。

舒羽千才刚刚觉得这位医师定是位和蔼可亲的好医师，一抬头便刚好撞上赵和术的视线。

虽然温和，但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舒羽千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又冷了一分。

这整座主馆之内，除去他共计五人，其中有三个人都已经将他视作祸患，不知自己在清心馆的日子，能否会比外面好过？

舒羽千不禁心中怆然一笑，如风，我倒还不如和你在外漂泊，就算凶险万分，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冷眼怀疑。

但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份，如果和柳如风在一起，那必然不知要给他添多少危险，便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他见过了这几位长辈之后，李清潭又道：“馆中除去两位副馆之外，还有几位先生。只是馆内医师常常云游四方，一是为了悬壶济世，二来也是多增添阅历，精进医术。眼下你先认识这两位先生，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是。”舒羽千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清潭面前，低垂着头道，“学生……学生感激馆主的收留之情，以后一定以救人济世为准，不坠了清心馆的名声，不辜负了您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老人家？”

话音未落，舒羽千就被自己面前传来颇为怪异的一声反问给打断。顿时，在座所有人心里都不禁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伴随着啪嚓几声，李清潭手中的茶杯杯身正在爬满缝隙。李清潭一脸怪异地反问道：“你叫我老人家？”

砰地一声，茶杯炸裂，滚烫的茶水四溅飞开。李清潭被溅了一手，顿时又惨叫着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舒羽千已经目瞪口呆，惟座中四人泰然自若仿佛司空见惯。

陈空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还是挺着他那张棺材板一样的脸，走到李清潭的身边，不知从哪里摸了一盒药膏出来。原本随侍在堂外的小厮已经赶了进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药膏被陈空桐抠出来，吧唧一声糊到了还在鬼吼鬼叫的李清潭的手上。

李清潭瞬间变身一般安静了下来，恢复了那之前不怒自威的模样，顺道捋了捋自己的短髭，感慨道：“不愧是严先生调制的药膏，果然清凉管用。”

严去寒凉飒飒地接口道：“接下来三天里不能沾水，冷水热水都不行，沾了就废了。”

赵和术道：“严兄，你用药还是这么刚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