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清(10)

不知道那时候，徐畅有没有这样猜过，徐畅说不了，瞿晓维其实没当回事，各方面信息，他都能确定，徐畅对他还有感情，下了决心和徐畅重新来过，他就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只是稍微琢磨徐畅曾经的感受，他难免有点头疼，他想要的重新开始是能像从前一样心无隔碍，可现在这情况，似乎非常难。

徐畅什么个性，瞿晓维简直太清楚，刚在一起那会，两人出门约会，但凡问徐畅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徐畅的回答，都是没什么想的，发朋友圈的次数，也明显少了很多。后来有一次，徐畅骑单车摔了一跤，事隔两天，瞿晓维才看见他手腕上有个擦伤，瞿晓维装作不经意，和徐畅谈了一次，徐畅比较迂回地表述，怕瞿晓维担心，也怕朋友圈发什么练完功好饿啊，整出男友大半夜送爱心的事。瞿晓维直接地说，第一，我没那么造作，和你正经八百谈恋爱，不是要对你讨好迎合，第二，既然是在一起，就可以对我提要求，有事告诉我，用不用担心，让我知情后去衡量，你与其害怕我算计你该给几分回报，不如多试着接纳我。

那次谈过后，徐畅是好了不少，但也花了很久，才真正对瞿晓维无话不说，古语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徐畅身上估计起码多五年，何况他瞿晓维还不是井绳，就是那条蛇。

提分手的是徐畅不假，但如果不是他当时的态度，徐畅也不至于伤心失望，今天说的话，瞿晓维是不太容易说出口，但每一句，都是他内心真实所想，大概不再把自尊心用来与对徐畅的感情较量，就是这两年，瞿晓维最大的改变，徐畅眼泪流下来那一瞬间，他也真切地有所感受，他当时对徐畅的看法，给徐畅留下了很深的伤。

时隔两年多，记忆中恼羞成怒的感觉，已经十分稀薄，瞿晓维只记得中途徐畅去上洗手间，许亚舟说出了陪苟乐去师大找徐畅的种种细节，在宿舍楼下等徐畅，许亚舟坐在车里，远望着徐畅走出来，苟乐揉了揉徐畅的头发。许亚舟皱眉小声说，苟乐还不知道他钓上你了吧？瞿晓维咬着牙根看徐畅从包间门外走进来，徐畅确实钓到了他，还摘走了他的许多唯独。

吃完饭出来，瞿晓维找借口直接回了父母家，他连多看徐畅一眼都难受，最疼爱捧在手心里的徐畅，原来吊过他的朋友很久，追他哥的朋友没追上，才终于钓上的他。长那么大，瞿晓维还从没感受过那种羞辱，他从大学开始就有自己的车，和徐畅在一起后，又换了一辆轿跑，到爸妈家楼下，他把车直接开到了他爸车库的墙壁上，光维修，都花了近30万，许亚舟一直以为他回头就不会再要徐畅了，他还是说了实话，跟以前不一样，他没有舍得，是徐畅先走了。

两年时间，当然不足以改变性格，但两年多所见所感，足以改变一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事实上直到现在，瞿晓维自尊心依然很强，但他至少已经能直面一个问题，他包括那群朋友或许亚舟，看待徐畅的角度，带有出身所赋予的优越，他和徐畅一天天过了那么久，谁还能比他更清楚？徐畅小心，自律，害怕犯错，纵使许亚舟出于好心，一句“吊了很久”，也仅仅是一句不用负责任的话，在一起有多好，分开时又是多煎熬，能体会的，能承受的，都只有他们自己，再次面对徐畅，他完全可以承认自己当时气血方刚，过度自尊，也愿意拿今后对徐畅好，去弥补徐畅受过的所有。

灯星暗淡，夜色越来越深浓，瞿晓维窝在沙发上，摁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新闻，不时看一看手机，直到11点，仍然没收到徐畅的只言片语，他知道徐畅睡觉一贯准时，正说发条晚安试试，一拿起手机，便感到手里一震，徐畅十分公式化地回过来一条：“树莓石榴冰昔：石榴籽渣未滤净，偶感颗粒，酸奶味稍重，抢过了树莓，整体好吃。”

瞿晓维愣了愣，不自觉轻笑一声，正想打字，又改成了语音，对着话筒低声说：“我下次改进，晚安…”

“…好好休息。”

深沉的嗓音从低音炮流淌出来，徐畅睡前连着蓝牙在看比赛视频，猝不及防，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第 12 章

12.

“晚安，好好休息。”

翌日清晨，徐畅从睡梦中醒来，回笼一下意识，忽然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那句语音，小心翼翼凑在耳边，又听了一遍那句话，怔怔地又把手机塞回去，裹在被窝里，放了一小会空。

那会追他时，瞿晓维每天给他发这句话，和他聊了半个月，他才第一次答应和瞿晓维吃顿饭，师大食堂，刷的他的饭卡，吃完后，瞿晓维和他在校园中溜达了几步，笑着说师大食堂还挺好吃的，下次我们换地方，体大。

徐畅笑了笑：“体大太远了吧？”瞿晓维勾着头看他，笑了一声：“远没有关系，我来接你，你可以帮我加油充饭卡，要不，吃完转我也行。”徐畅面露窘色，瞿晓维倒是挺认真的，又接着说：“你非要这样，我可以尊重，只是我得说明一下，我是在追你，但也不至于觉得你吃我两顿饭就必须答应吧，我像那种人吗？”

瞿晓维的眼睛一向很深，目不转睛盯着徐畅，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徐畅看他一下，有点不甘心：“有点像。”瞿晓维哈哈大笑，又低声地说：“来吧，给你看看我环境，不把根底交给你，怎么追你呢？是不是？”

或许自己是挺难追的，徐畅不自觉想着，两周后他去体大，瞿晓维差不多已经和他聊遍了人生，走到宿舍楼下时，瞿晓维问，要不要上去看看，徐畅抬头看了看楼上亮的灯，瞿晓维又补充道，我宿舍就两个人，另一个今天回家了。

徐畅沉默一下，点头说：“嗯。”

走进宿舍，瞿晓维没开灯，转过身把徐畅圈在门背后，热气和充血似的嗓音一起撒下来，贴在徐畅嘴唇上：“这表示我结束单身了吗？”

徐畅有一点紧张，但也不是畏惧，手掌隔着外套扶着瞿晓维的胸口，他小声说：“我觉得你挺好的……”热吻旋即而至，瞿晓维带着他的手，移到自己脖子上，把他往怀中一抱，掌心摸着他的背，一边嘀咕了一声，你好瘦，外面的灯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明暗交错，其实瞿晓维亲得很慢很仔细，可除了两个人的心跳，徐畅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后来两人去了市区一家酒店，徐畅自己在弄的时候，瞿晓维皱着眉和他勾了勾手：“我来吧。”当时瞿晓维也并没有说什么，到第二天早晨，才亲一亲徐畅的耳朵，笑着说：“你也太生了吧，我都紧张了。”

高中发现自己的取向时，徐畅和两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约过，后来自己做，有时也弄一下，给瞿晓维说的时候，他稍微加了点夸张，当然他不是想表达自己经验丰富很自豪，只是怕瞿晓维对他有什么幻想，这方面他不觉得有经验就等于不自爱，但也一样不觉得随便是好事。

不过瞿晓维明摆着是个老手，他俩之前讨论这问题，用的措辞都是“有过，还好”，实践一出真知，显然一个在谦虚，一个在自负，虽说做的时候，瞿晓维很温柔，没让徐畅难受，可徐畅还是不服气，脸埋在被窝里，闷闷地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瞿晓维低笑，喉结和胸口一阵抖动，特别性感的感觉，低下头去看徐畅的脸，他又温声说：“当然紧张，你还要练功跳舞，我是喜欢你，又不是吃了就算的。”

徐畅眨眨眼睛：“喔？瞿先生吃过很多吗？”瞿晓维脸不红心不跳的：“怎么可能，我说那些坏人。”在徐畅鼻尖上亲了一口，又说，“幸亏你遇到的是我。”

那天后，每天的好好休息，有时也会变成明天见，到两人住在一起之前，几乎没有间断，乍看见这条消息，似乎让时间又回溯到了当初，事实昨天瞿晓维盯着徐畅的时候，徐畅就已经产生过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还一直好好的，只是平常地吵了个架。

轻舒一口气，徐畅从床上爬了起来，带上舞鞋，去师大练功房转了一圈早功。一直考着研，他业务半点没荒废，在那读了四年，管理员也对他挺熟的，进出练功房，从不会有人拦他，有时他过成品舞，还有不少师弟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