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凑一对了(12)
雨水时不时滴进眼里,他的镜框差点在他脸上站不住脚,强忍着扶镜框的冲动,一步步爬了上来。
将人放在船板上,晋彦开始趴在被他捞上的那人的心口上,而他的镜框也掉了下来,被链子挂在了脖子上。
雷声、雨声、水浪声、镜框晃动声、还有微微的心跳声。
“还活着。”晋彦喜出声。
船工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都不知道沉水里多久了,脸都白成这样了。”他觉得这东家弄错了。
不管船工怎么怀疑,最后人还是让晋彦带回了晋家。
沂南镇年年多雨,邻水而建,邻边是条长不知几里的长河,虽说暴雨在沂南镇很常见,但河水很少会高涨,也很少出现泛滥的景象。
天空与昨晚相比只是亮了些,雨依旧没停。
晋彦望着天空皱眉,心里总有一股不安。
“少爷!那人醒了!”一梳着侧辫的女仆小步跑来。
晋彦、大夫和女仆看着榻上的人一脸欲言又止,而榻上的人则茫然看着周围一切。
晋彦:“他真的有身孕?”
大夫:“我也是头回遇见,反复确认多次。”
“他真是男的?”
女仆:“是真的。”
“他真的可以有身孕?”
大夫:“千真万确,有六个月了。”
看着榻上对他们毫无戒备的人,晋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大夫:“问他何方人士,他答不上来,脑后的伤口还不小,估摸着是一时淤血堵塞,想不起来以往的事了。”
晋彦扶了下镜框,人是在他的商船下发现,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至于为什么出现在他的船下,看样子也问不清了。
大夫:“不过到时等到他脑中的淤血散去,想起的可能性很大。”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好这样了。”
晋彦与大夫说了几句,最后道:“还望大夫能替他守住这个秘密。”
大夫点头:“这是自然!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小周,送送大夫。”
“啊,好。”一直在身后听他们对话的女仆小周也是惊得不行,眼神匆忙从榻上之人离开,她还是觉得太荒谬了!
送走了大夫,晋彦这才仔细看向那人。
那人留着到胸口的长碎发,肤色白皙,长相更是偏女相,这真的是个男的?
晋彦有些动摇,但是衣服是小周帮他换的,她自然不会说谎。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榻上的人见眼前问他话的人有些小心翼翼,但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实在形容不出感受。
“刚听见你们说话了。”
“啊?”晋彦潜意识里还是将他归为女性,他一开口便产生些落差,让他有点懵,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毕竟这人的声音挺好听。
他又开口:“你们说我有身孕?”
看着他的手抚摸上肚子,晋彦道:“可能是误诊,我再叫几个大夫帮你看看。”
他没有拒绝。
他的手摸上自己稍微有点儿凸起的肚子,隔着衣服感受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里面若是真的有孩子,那这个孩子一定很特别。
至于为什么是特别,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听到他们的话,他并不排斥,甚至说得上是惊喜。
一直观察着他的晋彦心下明了,看来他有身孕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接下来的几天,晋彦真的如他说的一般,找来了不同的大夫,但诊断结果十之八九离不开怀孕,毕竟号喜脉对他们来说最容易不过。
而他们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府上除了晋彦和小周,其他人对这事并不清楚,只知道少爷从暴雨中捡回来了个失了忆的美人——由来。
由来的生活起居由少爷的贴身女仆小周负责,其他人一概不能多靠近,小周对他的照顾说得上无微不至和小心翼翼。
“小周,你就差搀扶着他走了。”有人调笑。
“怎么啦,你羡慕了?”小周反问。
那人被道破了一点儿也不恼,“谁让由来长得好看。”
由来长得好看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沂南镇说大不大,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该早传开了才是,奈何一点风声也无,也无人报案有人失踪,如果不是镇里的人,那他会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船底下?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而由来则常常抱着肚子发呆。
周围是陌生的,无法融入的,连空气都是奇特的,虽然他们对他很好,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属于这里,这点他无比笃定。
他有一处归宁,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手可以握向那高挂着的太阳,将光束拥进怀里,那是温暖的,属于他的。
“你想起什么了吗?”站在屋檐下的晋彦问道。
由来侧脸看向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朦胧得不似真人,“暂时还没。”
晋彦从失态中回神,“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只是等待的时间可能会有些枯燥。”
由来没说什么,晋彦习惯了他的安静,他就像是一幅西方的油画,不开口也能传递给人一些强烈的讯息。
“或许你更需要出去看看?”
第10章 河神篇2
黄包车沿着长长的街跑着,将他们送到了裁衣铺。
晋彦将他扶下车,小周没跟上来,只跟来了两个女仆和两个男仆,他们对他的事皆不知情,于是照顾他的事便被晋彦独揽了。
“府上从未出现身怀六甲的人?”由来问。
晋彦想了想,“自然是有的,管理倒座房的小陈前阵子便是要生了,回娘家去了。”
“她也需要这般扶着走路?”
想起小陈挺着个大肚子,抡棒槌浆洗衣物那孔武有力的模样,又明白于他言下之意,瞬间觉得自己是有些在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镜框,“我自然些,进去挑些合适的衣帽吧。”
说是挑,倒不如说是量身定做。
裁衣店的店主接了这桩大生意之后不敢懈怠地开始着手干活,看到服侍对象之后,更惊觉这不是一种服务,反倒是享受,这是哪家的少爷?长得竟这般俊美!
尺子所过之处没有一处生得不好,“比例也这般完美,真是难得一见,这位少爷可真是人中龙凤啊。”
量了好一会儿,晋彦见他收尺问道:“可以了?”
店主:“可以了可以了,过些天我再给您送过去。”看样子他是过犹不及了。
“你对我这般心细,是因在你的船底发现了我,该对我负责到底了?”由来问,他并不傻,需要晋彦管事的不止晋府,还有他大大小小的商业,他何须将精力投身于他。
晋彦走在他身旁,微微一笑,“不全是,就当满足一个商人的猎奇吧。”
“满足了又该如何?”
“能睡个好觉吧。”
由来不再说什么。
离开了裁衣店,他们没有马上回府,晋彦带着他在街上走了走,看的东西越多,帮他找回记忆的可能性更高。
不知道是不是在裁衣店呆得久了,出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门上都挂上了红。
前些天天气不行,没几个人敢入水捞鱼,好在今日天公作美,镇上不少人在卖着鱼,鱼都鲜活,看起来也肥美,大多鱼挂在网上没取下来,被买客看中了便取下来卖了,没看中的也大多做了鱼干。
热热闹闹,看着有些意思又好像意思不大,就像是在看一本书,认真看时能想象其画面,走神时又与书断了联系,他所见到的景象,都不能令他找到真真切切的感觉。
“花灯?”由来指了指挂满灯笼的摊位问道,除了他指的地方,还有不少摊位都在卖这个。
“嗯,明天就是祭河神的日子了,这花灯是每家必备品,卖得人自然多了些,府里现在就准备了不少。”
“这些挂红也是?”
“是啊,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有个氛围,这镇上一年到头也就几个大节日,这祭河神就是大节之一了,不少出远门的人还会挑这天回来。”
“需要做点什么?”由来又问。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晋彦知道由来是个不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人,于是他笑说:“你若是有兴趣,明早早些起来,我带你去看看。”